他左腿微屈,支撐著身體重心,姿態間竟是看不出多少瘸腿的狼狽,反而透著一種獵豹般的警惕與蓄勢待發。
“公公遠道而來,可有指教?”
秦夜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
老太監見他竟不立刻跪接,細長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悅,但依舊端著架子,尖聲道:“平安侯,見圣旨如陛下親臨,您這是腿腳不便,忘了規矩了?”
話里的釘子又冷又硬。
秦夜咧咧嘴,毫不猶豫的張弓,對準那老太監。
鏘!!
眾多進軍連忙拔出腰間金刀,那老太監也是惡狠狠的咬著牙:“你敢?!”
“不敢?誰不敢誰是孫子。”
秦夜根本沒在怕,反倒不屑的掃了眼那十幾名進軍,“給爺惹毛了,你這老閹狗身上就得多幾道窟窿,你看是他們的刀快,還是你爹的箭快?!”
我勒個親娘啊!
這秦瘸子今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王猛跪在一旁,嚇得泔水直從胃里往上反。
老太監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秦夜,尖細的嗓音都劈了叉:“反了!反了!平安侯,你這是大逆不道!要誅九族的!”
“九族?”
秦夜嗤笑一聲,弓弦又繃緊一分,“老子現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國公府就剩我這一根獨苗,未婚妻是當朝女帝,你誅一個我看看?先誅她還是先誅我?嗯?”
沒錯,此時秦夜總算將原身的記憶梳理通了。
楚風真實身份是國公之子秦夜,女帝未婚夫!
他這話混不吝至極,卻偏偏戳中了要害。
老太監一時語塞,臉色青白交加。他奉命來宣旨施壓,可不是來跟個瘋子同歸于盡的。
“你你到底想怎樣?”
老太監的氣勢肉眼可見地弱了下去,色厲內荏。
“簡單。”
秦夜揚了揚下巴,“那破圣旨,念。念完趕緊滾蛋。再敢跟老子擺譜,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老太監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但看著那支紋絲不動、穩如磐石的箭矢,以及秦夜那雙冰冷徹骨、毫無波動的眼睛,他毫不懷疑這瘋子真的會動手。
他咬了咬牙,強壓下屈辱和憤怒,抖開圣旨,用比哭還難聽的尖利嗓音快速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平安侯秦夜,世受國恩,本應忠君體國,恪盡職守。”
“然,爾不思報效,畏戰潛逃,致使身負重傷,有損國體,更負朕望!本應嚴懲不貸,只念及爾父國公昔日功勛,朕心惻隱,特予爾戴罪立功之機。”
“命爾即刻前往北境邊軍效力,一月之內抵達,不得有誤!欽此——!”
念到最后,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濃濃的怨毒。
畏戰潛逃,摔斷腿
要不是覺醒了原身的記憶,秦夜就真信了。
原身分明是遭了慶王、也就是女帝那好堂兄的毒手,被硬生生打斷腿扔到這義興城自生自滅。
那女帝梁詩語心知肚明,此刻卻將這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他頭上,還要把他發配到北境那九死一生的戰場上去!
借刀殺人,還要讓他死得合情合理!
“圣旨念完了,侯爺,該接旨了吧?!”
老太監咬牙切齒道,將圣旨往前一遞。
秦夜卻沒動,反而歪著頭問他:“公公,這圣旨上說,我是因為畏戰潛逃摔斷了腿?”
“白紙黑字,陛下親筆所書,豈能有假!”
老太監硬著頭皮道。
“哦?”
秦夜拉長了音調,“可我明明記得,我這腿是慶王殿下邀我狩獵時,為了護駕,被刺客所傷啊。陛下日理萬機,許是記錯了?要不公公你回去再問問?或者,我去問問慶王殿下?”
他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
老太監臉都綠了,這事他哪敢深究?
慶王和女帝那點齷齪,是他能插嘴的嗎?
“平安侯!休得胡!圣旨豈容你質疑?!陛下金口玉,絕不會錯!你速速接旨,雜家還雜家還要回宮復命!”
他只能強行按壓,聲音卻忍不住發虛。
“好說。”
秦夜一笑,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陛下和慶王疼我啊,旨肯定要接的。”
他終于放下了弓,但卻不是跪下,而是大步上前,一把從那老太監手里近乎搶奪般地抓過了圣旨,隨手掂量了兩下,仿佛那不是代表皇權的圣旨,而是一卷廢紙。
“北境,我不日便去。”
秦夜盯著老太監,眼神活像口刀子,刮在這閹狗臉上,“公公回去告訴陛下和慶王,北境的風沙大,讓他們養好身子,等我的信兒。”
老太監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這可不像是領旨謝恩,倒像是下戰書!
“你你好自為之!”
老太監撂下一句毫無威懾力的狠話,一刻也不敢多待,帶著禁軍灰溜溜地轉身就走,好似身后有厲鬼追著。
院子里再次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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