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有這么大的拜年紅包拿,盛檸心動了。
這可是千八百八十八!
2888!注定要發!
盛檸故作淡定地說:“那我看看有沒有時間去一趟。”
陳助理和盛詩檬通后視鏡交換了一個“不愧是你(我)姐”的默契眼神。
燕城到滬市大約個小時的航程,盛檸和盛詩檬到機場時,剛好完午飯時間。
然后她們又坐上了大巴,大巴開往遠離中心市區的邊緣,這才到了地方。
經以住的弄堂時,這里還是原來的樣子,被交錯的天線圍繞,幾天剛下一場冬雨,空氣『潮』濕,紅墻上沾水珠,顯出幾分濕潤的鈍感,地上的青苔踩上去直打滑,姐妹倆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踱去。
這里的人,對這個小小的弄堂有天然的眷戀和歸屬感,即要搬走,也說什么不同意這里改成現代風情街用來吸引游客,于是就這里就一直這樣,與幾十年無異,古樸陳舊,孕育承載無數時光,沒變。
拆遷這事確實看運氣,大大小小規劃了那么地方,運氣好的發家致富,運氣不好的,守房子也拿不到半『毛』錢,盛啟明就屬于最倒霉的那一批人,就算掛牌賣了,也夠不上目水漲船高的房價。
穿弄堂,又往走了幾百米,終于到了現在住的小區。
上樓的時候,正好碰上下樓的鄰居『奶』『奶』。
“哎呀檸檸檬檬回來了呀。”
盛檸和盛詩檬叫了王『奶』『奶』。
“好好,個囡囡越來越漂亮了哇。”王『奶』『奶』笑意盈盈地點頭,立刻扶腰沖樓上喊。“石屏!你個囡囡回來了!”
王『奶』『奶』年紀大了,不記事,今天記住的東西明天又忘了,所以盛家的那些恩怨,無論子女跟她八卦了少回她也記不住,只知道盛家有個女兒,長得很漂亮。
石屏聽到這喊,趕緊家里出來。
她的頭發松松地挽在后腦,戴袖套和圍裙,臉上已有明顯的風霜,可還是能看出來年的溫柔和清秀。
“媽。”
“阿姨。”
石屏用圍裙擦了擦手,伸手來:“這么大箱子很重吧,來我幫你們提。”
姐妹倆沒答應,自己搬了行李箱上樓。
了家門,石屏問她們吃不吃橘子,盛檸環顧了一圈四周,問道:“我爸呢?”
“啊,他們公司有事,又給叫回去了,要到三十那天才回來。”
盛檸嘆了口氣。
說有話跟她說,結自己不在家。
盛啟明經常出差,很少在家,家里就石屏一個人在打理。
屋子面積不大,但卻干凈整潔,盛檸回到自己房間,一點灰塵的味道沒聞到,床單也換成了新的。
她往床上一坐,『摸』了『摸』柔軟的床單,一『摸』就知道肯定是趁晴天拿到外面曬。
隔壁盛詩檬的房間傳來母女倆的笑鬧。
她掏出手機,給親媽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回家了。
不一會兒,寧青給她回復,簡單的幾個字。
「我不在滬市」
盛檸抿唇,翻了個身,將整張臉埋了被子里。
就這么在家不尷不尬地了天,大年三十的晚上,盛啟明回來了。
盛檸長得很像他父親,父女倆是非常斯文漂亮的長相,即盛啟明現在已經快五十歲,走在路上還是能吸引到不少阿姨們的目光。
但盛檸非常反感自己長得像父親,她想或許就是因為她長得太像盛啟明,初離婚的時候,寧青才不愿意要她,因為只要一看到她,就想起了盛啟明帶給自己的傷害。
盛啟明剛屋坐下,就朝盛檸招了招手:“你來房間,我跟你說件事。”
正在看電視的石屏和盛詩檬好奇地看了來。
盛檸跟父親走房間,又看父親門給關上了。
盛啟明直接了地問:“你要畢業了,畢業以后有什么打算?”
盛檸:“留在燕城工作。”
盛啟明突然睜大眼,拍了拍桌:“那以后你想怎么辦?嫁外地佬?外地佬有什么好的,回家工作難道不舒服?”
“我是留在那里工作,不是留在那里找人嫁。”
“遲早要嫁的,這次我叫你回來也是這個意思。我們科長他兒子年后打算回來工作了,你們。”盛啟明頓了頓,簡單說了下男方的條件,“長得還可以,在銀行上班,學歷是本科,雖然沒你高,但本科也可以了。主要還是你,一個女孩子干什么讀那么高的學歷?讀完找男朋友不好找。”
盛檸淡淡說:“不好找可以不找。”
“那怎么行,你現在研究生畢業年紀剛好,再幾年就不好嫁了。”盛啟明自顧自說道,“我們科長說等他兒子結了婚就給他買房子,這點你不用『操』心。”
盛檸越聽越覺得諷刺。
敢情這就是非讓她年回來的原因,想給她介紹男人,讓她回家結婚,然后畢業后就不得不回來日子。
等盛啟明絮叨完,盛檸直接拒絕:“我畢業以后要留在燕城,不打算在家結婚。”
說完她也不等盛啟明開口發脾氣,推開房門直接走了出去。
結盛啟明追了出來。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拿你媽給你的錢在燕城買房子?所以才不回來。”
盛檸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筆錢,但還是點頭承認了:“嗯。”
盛啟明怒笑問:“那爸爸呢?爸爸要你那筆錢養,還有你『奶』『奶』年紀也這么大了,生病住個院要花不少錢,那筆錢你就這么自私地全留給自己了?”
盛檸詫異地望她爸,不知道她爸是怎么說出這種倒打一耙的話來的。
盛檸一開始是跟父母住在寸土寸金的洋樓花園里,那是母親寧青的娘家出錢給買的婚房,后來盛啟明出軌,夫妻打離婚官司,盛啟明揚要錢,可出軌只能算是情感錯,冰冷的法條不會維護被出軌者的身心損失。
有錢能鬼推磨,寧青有個好娘家,幫她請了地最好的離婚律師來打這個官司。
于是法槌一敲,愣是讓盛啟明凈身出了戶。
寧青不想要女兒的撫養權,盛啟明也不想要,寧青就跟盛啟明說,孩子跟了他,她每個月也會支付孩子的生活費和撫養費,可跟她,那他一分錢也別想她這里拿。
于是盛啟明就同意了,可后來他結了婚,那些錢也就不夠一家四口用了,生活又變得拮據起來。
直至成年,盛檸的日子得不太好。
到盛檸考上大學要去外地讀書的那一年,寧青給她辦了張銀行卡,說離婚那年算起,她給盛檸單獨的生活費存在了卡里,現在盛檸十八歲了,可以自己處理這筆錢,就這筆錢還給了盛檸。
而后每半年她會定時往這張銀行卡里打錢,錢怎么花隨盛檸自己,但絕不能給盛啟明。
盛檸知道這張銀行卡是她和媽媽之間唯一的聯系,她不知道媽媽是否還愛她,她們之間的聯系是否又會在某一天突然中斷,于是不敢再要什么,也不奢求媽媽再給她什么別的關心。
她曾體會奢侈的物質生活,只是那些生活是媽媽給的,隨媽媽的離開,愛和物質一并被收回了。
愛是靠不住的,哪怕是至親的人,唯有牢牢握住手上的這點錢,因為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小心翼翼地存這筆錢不敢花,在學校里的開支也全來源于兼職掙的錢,就想等畢業后,用這筆錢在燕城安家。
“那是我媽留給我的錢,跟你有什么關系?”
盛檸的冷淡態度實盛啟明給氣到了。
“盛檸我告訴你,我是你子,別說錢,你連這條命是我給的!”
盛檸不屑一顧:“你憑什么說我的命是你的,辛苦懷了我十個月拿命我生下來的又不是你。”
“沒我你媽也不可能十月懷胎生下你!”
“提供了一條染『色』體就以為自己是我的上帝了?”盛檸笑了,死死盯盛啟明冷譏諷道,“你們男人可真夠自信的。”
“盛檸!你怎么敢這么跟自己子說話!”
盛啟明氣得就朝盛檸的臉甩了一巴掌。
石屏和盛詩檬本來在小心翼翼地看父女倆吵架,結盛啟明動了手,急得母女倆趕緊起身來攔,石屏攔盛啟明,盛詩檬攔盛檸。
“想要我的錢,沒門。”被打了的盛檸仍舊陳述般地平靜說道,“我也不可能結婚,要相親你自己去相吧。”
盛啟明已經全然沒了平日里那副斯文的樣子,獰五官沖盛檸吼。
“白眼狼!你看子不訓你!”
盛檸完全沒看他,頭也不回地徑直出了門。
石屏盛檸走了,趕緊對盛詩檬說:“大晚上的在外面不安全,快去你姐姐追回來。”
盛詩檬點頭,立刻追了上去。
姐妹倆一一后離開,盛啟明氣得坐在沙發上抽煙,抖腿大罵:“我真是生了個白眼狼!”
“那是她媽媽給她的錢,你憑什么拿。”石屏嘆了口氣說道。
“我怎么不能拿!她不是吃我的穿我的長這么大的嗎!”盛啟明理直氣壯地說,“親生女兒對子這么冷血,你的那個便宜女兒我更不敢指望她能給我養送終了,你說初你要是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好,我們個還愁以后養嗎?蠢!”
石屏反問:“我為什么要他生下來?”
“問的什么蠢話,懷了為什么不生?”盛啟明瞥她,“要不是你懷了,我能離婚嗎?”
石屏渾身一顫,突然失控般地大喊:“盛啟明你他媽的不要臉,那是因為你騙我!你騙我!”
盛啟明神『色』一滯,又很快大反駁:“騙你又怎么樣!
你那個時候已經懷孕了,不實實孩子生下來還去流掉,你配媽嗎!”
“我要他生下來那才是真的不配媽!”石屏捂臉痛哭,又戚說,“盛啟明,你已經毀了我的人生,就不要再毀你女兒的人生了。”
盛啟明頗感好笑道:“我女兒我自己會管,用不你這個后媽『操』心,就算你為她『操』心,你看她領你的情嗎?”
石屏絕望地不再反駁,只是默默地流淚。
“大年的哭哭哭,晦氣死了。”
明明初在家村里的時候是個那么可愛的女孩,就算后來他考上了城里的大學和她分開,又在大學里認識了寧青,和寧青結了婚,盛啟明也沒能忘記石屏,還會時不時地在夢中想起她來。
命運奇妙,他們竟然又在滬市重逢,石屏成了他女兒的班主任,比年少時了幾分溫柔可人,更令他不禁想起,更加抓心撓肝。
那個時候很愛她,愛到連同她的那個便宜女兒,他也一并接納,還叫她改了姓,加了個和親生女兒對應的“檬”字,意味她的女兒也做自己的親生女兒看。
可這些溫柔隨石屏的變化漸漸消失。
盛啟明想不通,為什么石屏現在變成了這么令人倒胃口的怨『婦』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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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詩檬追盛檸跑出來,盛檸不想回去,她就陪盛檸坐在小區樓下的秋千上發呆。
坐了一會兒,盛檸輕說:“你回去陪你媽吧。”
盛詩檬聽出她不想回去的意思,趕緊問:“那你呢?你不回家你要去哪兒?”
“我這么大人了,身上也有錢,不回家也有地方去。”盛檸說,“大年的你陪我不合適,回去陪你媽吧。”
盛詩檬抿唇,沒有說話。
她很清楚,她和盛檸之間始終有一層隔閡在。
這層隔閡就是石屏,沒有辦法避免,也更沒有辦法消滅。
可那是她媽媽,她沒有辦法理『性』地道德層面上討厭她,她也沒有辦法真的做到幫理不幫親。
她更加沒有資格去幫媽媽求得盛檸的原諒。
盛詩檬覺得自己在盛檸和媽媽之間,什么做不了,什么忙幫不上,她只能小說:“對不起。”
“我討厭她是我的事,但她是你媽,她十月懷胎你辛苦地生下來,你沒錯。”盛檸淡安慰,“你回去吧,大年三十,你們母女倆應該在一起。”
盛詩檬還是不放心:“那你呢?”
“我去找我媽。”盛檸說。
盛詩檬覺得這樣好,比起跟石屏在一起年,盛檸應該更想去她親媽媽那邊。
她吸了吸鼻子,妥協道:“那你去吧,我送你去坐車,等完年我再去找你。”
“嗯。”盛檸點頭。
盛詩檬送盛檸去了車站,年值班的司機不,但好在也不是完全沒有。
蕭蕭寒夜中,還有一臺大巴車立在站口,亮昏暗的燈光。
大巴往滬市市區開去,而盛檸卻不知道等下了車該去哪兒。
其實寧青每年冬天會去最南方的城市冬,今年也不例外,盛檸之就給她發了消息說想去給她拜個年,寧青說不用,她不在滬市。
剛剛那么對盛詩檬說,只是一個想要離開的借口。
車上開了暖氣,公共電視正在直播春晚,等紅燈的間隙,大巴司機接了個電話,用方對電話里的人說回來了回來了,搞完最后一趟就回來了。
伶仃的幾個乘客低頭,各自在手機上和即將面的家人或朋友聊天。
車子到站,盛檸下了車,裹厚厚的圍巾站在站口發呆,心想待會兒該去哪兒打發時間。
想不出來,索『性』坐慢慢想。
放在兜里的手機一直在震,她加的那些微信群熱鬧異常,大家在發紅包和搶紅包,互道新年祝福。
她掏出手機,手機里感受到了熱鬧。
學校的群里,大家發的紅包金額不大,圖個節日氣氛,而總裁辦的人小群,工作年的上班族就大方了,紅包是往最大額的限度發。
張:「就你倆了,出來搶紅包運氣王啦!陳丞盛檸」
盛檸點了下紅包,一百八十八的紅包,她就搶到五塊錢。
盛檸:「……」
盛檸:「哭泣jpg」
沒人同情她,在發哈哈哈。
「小盛這手氣也是沒誰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手氣太差還是因為群里的人在嘲笑她,盛檸突然跟自己剛剛發的表情包同步,抿嘴哭了出來。
在她默默哭的時候,陳助理終于冒泡了。
陳助理:「來晚了來晚了」
群里的人在問他干嘛去了。
陳助理:「剛剛溫總打電話給我,所以沒看群」
大家自然而然地順問,溫總怎么大年三十還給助理打電話,難道這個日子還有活兒要吩咐助理干?
陳助理:「不是,溫總問我機票的事兒來」
陳助理也沒解釋,只說溫總在幾天臨時決定回燕城年。
「買不,這會兒怎么可能買得」
「我幫他訂了初四滬市回燕城的機票」
張:「那溫總豈不是一個人在滬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