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黑風谷的瘴氣如墨般翻涌，我攙著葉清婉，一步步朝紫陽宗的方向挪去。她左臂的傷口雖敷了藥，卻仍滲著血絲，每邁出一步，都疼得眉頭緊蹙。夜風裹挾著黑木林的寒意撲面而來，我下意識脫下粗布外套，遞給她：“師姐，夜里山寒，你先披上。”

葉清婉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我僅著單衣的手臂上——那道被青紋狼抓破的舊疤尚未痊愈，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粉紅。她并未接我的衣服，而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件月白色薄披風，輕輕抖開，披在我肩上：“我是內門弟子，御寒的法器比你多。你靈啟境尚未三層，靈力護不住身子，莫要凍著耽誤修煉。”

披風上縈繞著淡淡的蘭草香，不同于宗門統一的熏香，倒像是山野間自然生長的野草氣息。我攥著披風的帶子，指尖觸到布料下她殘留的體溫，忽然想起前世妻子總說我不會照顧自己，眼眶不禁一熱。

“發什么呆？走了。”葉清婉轉身前行，袖口繡的銀線在月光下微微閃爍——我這才注意到，她那件看似素凈的長衫，袖口與衣襟皆繡著極淡的云紋，平日里被靈氣籠罩，不細看根本難以察覺。

回去的路上，葉清婉沒再提邪修和赤眼豹的事，反而指著路邊的草木跟我講：“瞧見沒，那是‘醒神草’，揉碎了能解低級的迷藥。你上次在礦洞碰上的散靈粉，要是提前聞點這個，也能少受點罪。”她彎腰拔了株鋸齒邊的草，遞到我手里，“還有那邊那個‘斷骨藤’，看著不起眼，藤蔓里的汁液能讓妖獸骨頭變軟。下回再遇到鐵甲熊，往它爪子上抹點，能讓它動作慢下來。”

我小心地將醒神草收進儲物袋，指尖還縈繞著草葉的清苦氣息。這些常識在雜役院和外門根本無人傳授，全靠自己摸索，好幾次都險些栽跟頭。葉清婉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嘴角微揚：“修仙界可不是光靠蠻力硬拼的。早些年我跟著師父下山，也吃過不懂草藥的虧，差點被‘腐心花’的香氣迷了魂。”

“玄真長老？”我想起王胖子說過她是長老的親傳弟子，忍不住問，“長老平常都教你啥？”

“除了功法，更多是教我怎么‘活下去’。”葉清婉腳步停了一下，望著遠處紫陽宗通天峰的影子，“師父總說，修仙路長著呢，能活下來的，從來不是最能打的，而是最懂得藏拙、最會借力的。就像你上次在拍賣行，沒跟黑風寨的人硬搶，反而借了張前輩的手拿到斷劍，這就是借力。”

我心里猛地一顫——她居然知道拍賣行的事兒？葉清婉像是猜到我心里想什么，又補了一句：“那天我回宗門的時候，正好看見黑風寨的人在鎮口堵你，本來想上去幫忙，結果看見張前輩在那兒，就沒露面。”她轉過頭看我，眼睛亮得像夜空里最亮的星子，“你倒是比我想得機靈，沒傻乎乎地硬拼。”

這話聽得我耳朵根兒發燙，趕緊岔開話頭：“師姐，你之前教我的控火術，我試著跟斷劍一起用，可靈力總跟不上，是不是哪兒弄錯了？”

葉清婉停下來，從儲物袋里掏出個小玉瓶，倒出一粒淡紅色的丹藥：“先把這個吃了，這是‘蘊氣丹’，能暫時幫你穩住靈力。”看我吞下丹藥，她才接過我腰上的斷劍，手指在劍刃的斷口那兒輕輕摸了摸——那里還留著上次砍鐵甲熊留下的缺口，泛著些青光。

“你之前是把所有靈力一股腦灌到劍里，沒留一點在經脈里循環。”葉清婉握著斷劍，手腕輕輕一轉，劍身上的青光突然分成了兩股，一股裹著劍刃，一股繞著她的指尖，“控火術講究‘引’，不是‘灌’。就像引水澆田，得挖條水渠導流，不然只會把田泡爛了。你試試，把靈力分成兩股，一股進劍，一股在手腕這兒繞一圈，再引到劍尖上去。”

我照著她說的試，剛開始靈力總不聽使喚，要么全涌進劍里，要么全卡在手腕處。葉清婉站在我身側，纖指不時輕點我的手腕，助我調整靈力流轉——她指尖透著絲絲涼意，每回觸到我手腕，我便不由自主地分神，好幾次靈力都因此潰散。

“專心點。”葉清婉無奈地敲了敲我的手背，“再走神，今晚就別想學會了。”

我趕忙凝神，依著她的法門一遍遍練習，直至月亮高懸中天，才終于能讓靈力在劍刃與手腕間自如流轉。斷劍上的青光不再雜亂無章，而是凝作細細的光帶，繞著劍刃緩緩流轉，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一絲溫熱——這便是控火術的雛形！

“成了！”我興奮地揮劍，青光劃破空氣，竟在旁邊一棵黑木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葉清婉笑著點頭：“不錯，比我第一次練的時候快多了。不過這只是基礎，等你到了靈啟境三層，能讓靈力在劍上凝出真正的火苗，才算真正入門。”

我們又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總算到了外門和內門的分界處——一道刻著“玄清”兩個字的石頭拱門。門后面的靈氣明顯比外門濃多了。葉清婉停住腳步，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木牌子遞給我：“這是內門的臨時通行牌，下次你想去靈草園或者找我，拿著這個就能進來，不用再繞后山了。”

我接過木牌，上面刻著她的名字，還有一行很小的篆字“玄真一脈”。葉清婉看著我緊緊攥著木牌的樣子，忽然又說：“對了，下個月宗門有場大拍賣會，比青溪鎮的黑市正規，也更兇險。聽說有能改善靈根的寶貝，還有高階功法的拓本，好多內門弟子，甚至長老都盯著呢。”

“改善靈根的寶貝？”我的心猛地一顫——偽靈根這個枷鎖，像根刺扎在我心里，要是能拿到這東西，說不定真能蛻變成真靈根。

葉清婉點點頭：“不過具體是什么還不清楚，只知道是從‘靈霄仙閣’流出來的。師父讓我留意，說這東西對偽靈根修士特別重要，就是搶的人肯定多，黑風寨，甚至其他宗門的散修都會來。”

靈霄仙閣？我想起龜甲上模糊能看見的這四個字，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葉清婉看我臉色不對，問：“你知道這地方？”

“沒沒聽過。”我趕緊掩飾，把龜甲的事深深埋在心底——這秘密太重要，現在絕不能讓別人知道。葉清婉也沒多問，只是叮囑：“要是想去，提前跟我說，我幫你準備點防身的東西。拍賣行里什么人都有，比黑風谷還危險。”

臨走前，我突然想起懷里那顆二階妖獸的內丹，連忙掏出來遞給她：“師姐，這個給你。上次你說煉聚氣丹需要妖獸內丹，這是鐵甲熊的，品級應該足夠。”

葉清婉看著內丹，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二階巔峰的內丹？你居然留到現在。”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我正好缺一顆高階內丹來煉制‘凝神聚氣丹’，這丹藥效果比普通聚氣丹強上三倍，等煉好了，分你兩瓶。”

“不用這么多”我話未落音，葉清婉已然轉身，朝著內門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記得按時修煉，別老想著打架”，身影很快便隱沒在霧氣之中。

我握著臨時通行牌，佇立在石頭拱門之下，晚風輕拂，攜著披風上蘭草的芬芳，心中似燃起了一團小火苗。回到外門的小木屋時，林浩還沒睡，看我回來，趕緊迎上來：“你可算回來了！陳默下午還來找過你，說礦洞那邊又挖了點玄鐵礦，讓你有空過去分。”

我把通行牌和醒神草遞給林浩看，簡單說了葉清婉教我控火術的事兒，沒提拍賣行和內丹——財不露白，拍賣行的危險也不想讓他擔心。林浩拿著通行牌，眼睛都直了：“內門前的牌子！你跟葉師姐關系這么好啊？以后咱們去靈草園修煉，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除了去任務堂領點簡單的采藥挖礦任務，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靈草園的西北角——那兒靈氣最足，還能時不時碰到陳默。他幫我將新挖的玄鐵礦分成兩份，還悄悄塞給我一小包“凝靈粉”：“這是我自己用紫紋花研磨的，修煉時撒些在身旁，能讓靈氣吸收得更快些，別跟別人說啊。”

我按照葉清婉教的方法，一邊修煉《易經淬靈訣》，一邊練習控火術和斷劍的配合。丹田處的靈力光點愈發凝實，靈啟境二層巔峰的那層壁壘，隱隱有了松動的跡象。尤其是服下凝靈粉后，靈氣如洶涌潮水般朝著體內狂涌，速度比之前快了近兩倍。

這天傍晚，我正在靈草園練劍，突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抬頭一看，是葉清婉，她手里提著個竹籃，快步走過來：“煉好了，給你。”

竹籃里靜靜擺放著兩個小巧的玉瓶，瓶身之上貼著淡青色的標簽，上面工整地寫著“凝神聚氣丹”。我輕輕打開一瓶，只見瓶內靜靜躺著十二粒淡金色的丹藥，絲絲清苦的藥香悠悠散發開來，其蘊含的靈氣比普通聚氣丹濃郁得多。葉清婉說：“這丹藥里加了紫紋花和清靈草，不僅能加速靈力增長，還能溫養經脈，你突破靈啟境三層食用，能少受點苦。”

“多謝師姐。”

我把丹藥小心收進儲物袋，想起她之前給的潤肌膏，還有傳訊符，心里滿是感激。葉清婉看著我練劍的地方，發現地上的玄鐵礦渣，笑著問：“你還在挖玄鐵礦？打算攢著換法器？”

“想把斷劍修一修，”

我摸著劍刃的缺口，“這劍雖然是低階法器，可斷了之后，威力差了不少。”

葉清婉點頭：“內門有個李鐵匠，修復法器很厲害，就是脾氣怪，只收高階靈草當報酬。下次我帶你去，就說我介紹的，他應該會給點面子。”

我們站在靈草園的古樹下，夕陽的余暉穿過樹葉的縫隙，如金紗般輕覆在她月白的長衫上，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葉清婉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摸出一張紙條遞給我：“這是拍賣行的規矩和注意事項，我整理的。進去后別露富，別跟人爭著舉牌，真看上什么東西，等最后一刻再出價，能少不少麻煩。”

紙條上的字清秀工整，還標注著哪些攤位賣靈-->>草、哪些賣法器，甚至連拍賣行里的暗拍箱位置都畫了小圖。我攥著紙條，指尖輕觸她筆下殘留的墨痕，眼眶忽然一熱

——

這一世，除卻父母，鮮少有人這般細致地為我思量。

“怎么了？”

葉清婉見我盯著紙條不說話，疑惑地問。

“沒什么，”

我趕緊別開臉，掩飾著眼角的濕意，“就是覺得

師姐你太細心了。”

葉清婉微微一怔，旋即輕笑出聲，眼角彎成兩道溫柔的月牙：“師父總說我過于執著，沒想到在你眼里，倒成了細心。行了，不跟你說了，我還得回藥園煉藥，下次修煉遇到問題，就用傳訊符找我。”

她轉身離去時，披風的下擺隨風揚起，我瞥見她裙擺處有一塊小小的補丁，用的是極淡的絲線，若不細看，幾乎難以察覺。原來內門弟子也不是個個錦衣玉食，她平日里看著光鮮，私下里也這么節儉。

回到木屋，我把紙條鋪在桌上，就著油燈的光仔細看。上面除了規矩，還寫著一行小字：“拍賣行可能有黑風寨的人偽裝成宗門弟子，注意看他們腰間的令牌，上面有個‘黑’字的暗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