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楚寒那只曾無數次死死攥緊染血劍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的手,此刻卻異常平靜地抬起,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穩定,穩穩覆上冰涼堅硬、紋路粗糙的碑面,掌心的紋路與石頭飽經風霜的紋理無聲相觸、緊密貼合,仿佛在無聲地丈量著歲月的溝壑。沒有預想中炫目的靈力光芒驟然爆發,沒有蓄勢待發的驚天聲勢撕裂空氣,只有一股如同地底暗河般沉寂而無比堅韌的雄渾力量,如同他日復一日在冰冷刺骨的青石地上拖曳沉重鐵劍艱難前行時,那鐵劍在堅硬如鐵的石面鑿刻出的深刻、蜿蜒痕跡所展現出的驚人執著,無聲無息卻頑固至極地注入冰冷巨石的深處,緩慢而堅定地滲透蔓延,仿佛要喚醒沉睡萬年的遠古巨獸,與之血脈相連。那力量初始如涓涓細流,微弱卻連綿不絕,旋即變得深邃而厚重,如同浩瀚深海下的巨大潛流在無聲地奔涌、積蓄。
測靈石內部原本沉寂的光芒驟然劇烈涌動、翻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層層疊疊的光暈激烈碰撞。赤色光芒如預料般一閃而過,幾乎瞬間便被沛然莫御的力量洪流超越、吞噬,隨即橙色的光焰如同被點燃的火油般迅猛攀升,熾烈耀眼,亮度遠超之前任何一位測試者,那刺目的橙光引得眾人瞳孔驟然收縮,連高臺上幾位長老原本松弛的眉頭也微微挑起,顯露出幾分真正的意外。
然而,這迅猛而強勢的攀升卻在觸及那道象征尊貴與天塹分水嶺的、燦若流金的黃芒邊界前,如同撞上無形的銅墻鐵壁,戛然而止!如同奔騰的怒潮瞬間凍結于懸崖之前。最終,那凝聚的光芒堪堪停在了璀璨黃芒的邊界之下,穩定地散發著純粹而凝實、渾厚無比的橙色光輝,如同凝固的熔巖,帶著沉甸甸的質感,卻死死地被擋在那道無形的、區分天塹的黃階門檻之外,如同被一道冰冷的、無法逾越的命運枷鎖牢牢禁錮,任其如何渾厚凝練,如何不甘地涌動,也再難寸進半分,最終,只得定格在橙階上品!這結果,像一塊巨石砸入水面。
長老精明的眼光中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異與深深的困惑,深刻的皺紋仿佛因這意外而更深了幾分,如同溝壑縱橫的貧瘠土地,眼神在段楚寒那平靜無波、看不出絲毫情緒的側臉與測靈石上那凝實得近乎沉重的橙光間反復逡巡,試圖找出某種解釋。圍觀的人群則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草堆,轟然爆發出無法抑制的嘩然與騷動,喧囂的聲浪瞬間如怒潮般席卷了整個擂臺,議論聲鼎沸,嗡嗡作響,匯成一片巨大的嘈雜漩渦。
段楚寒可是天致青長老親自帶回門派,未曾參加過任何招新比試,神秘莫測,所有人都以為會是何等驚才絕艷、震動山門、引動異象的人物,萬萬沒想到,測靈石給出的結果竟只是個堪堪接近黃階的橙階上品!這巨大的心理落差如同雪崩,瞬間點燃了各種陰暗的猜測與鄙夷的毒火——有人甚至惡意地、尖刻地揣測,他莫非是天長老流落在凡間見不得光的后人,靠著見不得人的骯臟關系才得以破格入門?那唇齒間吐出的話語,字字句句都浸染著粘稠的毒液,將之前的敬畏與好奇盡數轉化為赤裸裸的鄙夷與毫不掩飾的嘲弄。期待與冰冷現實的巨大鴻溝,瞬間讓場面徹底失控,混亂如同滾沸的開水,各種難聽的話語此起彼伏,匯成一股污濁的、充滿惡意的洪流,沖擊著場中那道孤影。
段楚寒緩緩收回手,指尖徹底離開了那冰涼的碑面,動作輕描淡寫,不帶一絲煙火氣,仿佛只是拂過一片無足輕重、即將腐朽的落葉,不留半分眷戀,也看不出絲毫沮喪或波動。測靈石上那抹堪堪停在黃芒邊界之下、兀自散發著凝實橙光的光暈,此刻在清亮刺眼、幾乎能灼傷視線的晨光中,顯得格外醒目刺眼,如同一道無聲的、巨大的嘲諷烙印,深深地烙印在凝固如鐵的沉重空氣里,灼燒著每一雙注視的眼睛,冰冷而固執地宣告著一個被眾人所認定的“平庸”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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