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瞇起眼睛,透過朦朧稀薄的晨霧,段楚寒的身影在晨曦的微光里越來越清晰,步伐沉穩而從容,仿佛這片剛剛經歷過生死搏殺的荒蕪戰場,只是他腳下即將踏過的、微不足道的舞臺。腰間那柄劍在初陽的斜射下泛著淡淡的、妖異的血光,紅得刺眼,像浸透了新鮮晨露的朱砂般妖艷詭譎,又像某種活物的獨眼,在風中微微閃爍明滅,無聲地、傲慢地彰顯著它的不凡——那光芒中透出的森然殺氣和靈動靈性,讓林浩心口的嫉妒如同無數條毒蛇,瘋狂地啃噬撕咬,痛徹心扉。
這一切,這本應該全是他的!當初在武器庫選擇靈劍的時候,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柄劍就那樣靜靜地、灰頭土臉地躺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劍身布滿斑駁銹跡,灰蒙蒙的毫不起眼,周圍堆滿了其他寒光閃閃、鋒芒畢露的兵器,他當時隨手一瞥便嗤之以鼻,滿心不屑,以為不過是件無人問津的廢鐵破銅。沒想到,這致命的疏忽竟讓段楚寒那廢物陰差陽錯撿了天大的便宜!如今劍上沾染的每一滴刺目血光都在無聲地、尖銳地嘲笑他的短視與愚蠢,那廢物持劍的挺拔身影在晨光中顯得如此刺目耀眼,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在無聲地宣告著他的徹底失敗。
段楚寒并未回頭,仿佛身后那無數道充滿震驚、艷羨、探究、以及尤其是林浩那道如同實質、飽含嫉妒的灼熱目光和怨毒詛咒,都只是掠過身畔、微不足道的塵埃與微風,他徑自踏上了那條蜿蜒曲折、通向最終試煉的下山路徑。足履踏過鋪著薄薄一層晶瑩寒霜的枯草,發出細微而清脆的碎裂聲響,在驟然寂靜下來的山道上顯得格外清晰。受傷的腿骨深處依舊傳來陣陣鉆心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邁步都狠狠牽扯著敏感的神經,但他的步履卻比先前沉穩了許多,每一步都踏得堅實有力,深深嵌入泥土,脊背挺得筆直如標槍,如懸崖勁松般透著不屈不撓的意志,任凜冽山風肆意吹拂。掌心輕輕撫過腰間那冰冷沉寂的劍鞘,鞘中的飲血劍似乎有所感應,傳來一陣細微而清晰的震顫,如同低沉的嗡鳴,又似在靈魂深處低語回應,傳遞著一種無需語的默契與冰冷的認可。
回想當初天致青讓他在那巨大而塵封的武器庫中選擇靈劍的時候,剛踏進那陰冷、堆滿各式兵刃的空間,就感覺冥冥中有某種東西在強烈地牽引著他,如同無形的絲線拉扯著他的心神。待他循著那微妙的感應走近角落,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把毫不起眼、銹跡斑斑的古劍,孤零零地躺在塵埃里。
指尖剛碰到那冰冷粗糙的劍鞘,就像觸到了一塊浸在詭異溫水中的千年寒玉,涼意透骨鉆心,卻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仿佛來自血脈深處的灼熱,順著指腹往四肢百骸的血脈里鉆。他皺了皺眉,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更用力地按下去,仿佛要探究這奇異感覺的源頭,只見那層覆蓋劍身的、如同干涸血痂般的褐紅色銹跡如同被烈日曬裂的泥土,簌簌往下剝落,露出底下暗青如深海、泛著幽光的劍身——劍脊上深刻著三道交錯扭曲的古老紋路,像被利刃劃開的猙獰傷口,又像某種上古兇獸蟄伏的爪痕,正隨著他指尖的溫度,緩緩泛起流動的銀白色光華。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