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一柄沉重無比、通體黝黑、毫無光澤的鐵劍被他隨手擲下,“哐當”一聲巨響砸落在堅硬的青石地面,激起一片嗆人的塵煙,劍身與地面碰撞的沉悶回音在狹小的空間里嗡嗡作響,久久回蕩,如同喪鐘敲響,宣告著舊日的徹底終結。段楚寒顫抖的手指,用盡了全身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才死死握住了那冰冷粗糙、帶著濃重鐵銹與血腥混合氣息的劍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扭曲,仿佛要將這冰冷的死物捏碎,也仿佛要從中汲取一絲對抗命運的力量。濃重的鐵銹味混雜著金屬的刺骨寒意,順著掌心毫毛孔竅瘋狂刺入骨髓,瞬間彌漫全身。那柄鐵劍沉重如山岳,無情地壓向他早已傷痕累累、幾乎失去知覺的手臂,臂膀在無聲的抗議中劇烈抽搐,骨骼甚至發出了細微而令人牙酸的“咯吱”呻吟聲,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負而斷裂。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角、下頜砸落石板,匯成一小灘冰冷的水洼,每一次最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胸腹間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陣陣發黑,眩暈感如同潮水襲來,幾欲栽倒。
天致青靜立如淵,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眼眸審視著他掙扎的姿態,如同在打量熔爐中一塊尚需千錘百煉、被雜質包裹的頑鐵。黝黑的劍體映著墻壁上微弱跳動的燭火,在地面投下一道沉重而扭曲的暗影,暗影的邊緣隨著燭焰的搖曳與段楚寒手臂的劇烈顫抖而詭異地晃動,如同他此刻搖搖欲墜、隨時可能熄滅的性命,也如同他吉兇未卜、深陷泥沼的未來。
唯有油燈燈芯偶爾發出的“噼啪”爆鳴聲,刺耳地提醒著時間在一分一秒地無情流逝。這爆裂聲,將成為這間囚籠里最恒久的背景音,伴隨著每一次呼吸的痛楚與每一次握劍的顫抖,直至未知的盡頭。
云霄殿劍閣偏院那片終年不見天日、冰冷潮濕的青石地上,刺骨的寒氣仿佛能透過薄薄的鞋底直鉆骨髓。開始日復一日回蕩起鐵劍拖拽地面的刺耳摩擦聲,“刺啦——刺啦——”,那聲音單調、粗糲,在空曠寂靜、連飛鳥都繞行的庭院中反復回蕩,凄厲得如同撕裂錦帛,聞之令人牙酸齒冷。每一次試圖舉起那柄于他而千鈞之重的鐵劍,都像是有無數把鈍刀在同時切割他本就未愈的筋骨,劇痛如毒藤般纏繞、蔓延,直抵靈魂深處,讓他幾欲瘋狂。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扯著體內破碎臟腑的尖銳痛感,喉頭不斷滾動著壓抑的血腥悶哼,他死死咬住早已咬破、翻卷起死皮的嘴唇,絕不讓一絲呻吟泄出,齒痕深陷皮肉,滲出細密的血珠,咸腥的鐵銹味在口腔彌漫。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