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煙的變化雖然細微,卻沒能逃過慕容清婉的眼睛。
尤其是紀如煙看向她時,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忌憚,像一根細針,輕輕刺了慕容清婉一下,卻也讓她心中多了幾分篤定。
手段,本就是立足亂世的底氣。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慕容清婉遣退了紀如煙,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她一人。
緊繃了一夜的那根弦終于放松,她神色疲憊地坐在凳子上,抬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桌上的燭火搖曳,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墻上,帶著幾分孤絕。
“亂世之下,心不狠站不穩!”
這句話是她聽林洛說過的。
初聽時,她只當是亂世生存的感慨,如今親身體會,才懂其中的沉重。
現在整個黑水城的安危都壓在她的肩膀上,是有林洛托付,也有林洛對她的信任,若沒有一點雷霆手段,別說守護工坊和火雷配方,恐怕黑水城都得支離破碎。
更何況,若是她只做一個會賺銀子的女人,又如何能在林洛身邊站穩腳跟?
林洛的身邊,已有沈卿檸、薛紅衣那般叱咤戰場的女將軍。
她們能為他披荊斬棘,是他最堅實的左膀右臂。
而且通過她的觀察,那位女扮男裝的匈奴六殿下伽羅,與林洛的牽連也絕非尋常。
否則,林洛怎會在得知那位匈奴六殿下伽羅遇險后,甘愿率軍以小博大,冒險阻攔耶律烈?
照此情形看,未來林洛的身邊,定然不會只有她們幾個女人。
他身負大乾皇子的身份,一旦返回京城認祖歸宗,即便要爭那至高之位,也并非沒有可能。
那樣的人身邊,容不下毫無用處的附庸。
一旦無用,便是累贅!
而累贅的最終歸宿,只有被拋棄。
所以,她必須提前為自己謀劃,在林洛的身邊奪得一席之地。
就算爭不過沈卿檸那般與他生死與共的人,她也要穩住自己的位置。
讓林洛知道,慕容清婉絕非只能守著賬本,數著銀子的女子。
這一次,她展露手段對付西夏暗探和蕭虞,便是要讓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
她慕容清婉,既能為林洛打理后方、聚斂財富,也能運籌帷幄、震懾宵小。
能力!才是她最大的底氣。
慕容清婉歇息片刻,便起身走到桌前,鋪開一張空白的信紙。
她提筆蘸墨,神色雖仍有一絲疲憊,但那雙眼神卻已恢復了幾分明亮。
她要將今夜的處置結果、工坊的損失情況,以及蕭虞、清影的現狀一一寫清,派人快馬送往林洛軍中。
既是匯報,也是讓林洛看到她的能力。
寫完信,她喚來門外的探子,仔細叮囑了幾句,讓其務必將信親手送到林洛手中。
而此時此刻的廂房內,蕭虞正在極致的煎熬中掙扎著。
她在相信皇姐與接受被拋棄的矛盾中反復拉扯,內心一片迷茫。
她蜷縮在墻角,兩行清淚從迷茫而空洞的眼眸中流淌而出,滴落在衣襟上。
孤獨與無助像潮水般將她完全籠罩,讓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所謂的西夏長公主身份,在絕境面前竟如此蒼白無力。
這一夜,格外漫長,卻也是蕭虞蛻變的開始。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陽光穿透窗欞,照射進昏暗的廂房時,蕭虞緩緩抬起了頭。
陽光落在她的臉上,驅散了些許陰霾,那雙原本迷茫空洞的眼睛,漸漸恢復了神采。
只是這神采之下,卻藏著一抹從未有過的冷意,那是褪去天真、認清現實后的清醒。
一夜的糾結,一夜的沉思,她終于想透了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