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的風帶著夏末的燥熱,卷著路人的竊竊私語撲在蘇清圓臉上。她把口罩又往上提了提,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卻寫滿警惕的眼睛,像只受驚的貓。
手里的黑色皮質文件夾被攥得發皺,封面上“婚姻合約”四個燙金大字刺眼得很。蘇清圓低頭盯著自己磨出毛邊的帆布鞋,腦子里還在回放半小時前和周明軒的對話——這位父親生前最信任的摯友、從小喊到大的“周伯伯”,此刻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顫抖,手里捏著法院的傳票復印件,邊角都被捏得卷了起來:“清圓,銀行的律師上午又來了。那筆兩百萬的經營性貸款拖了三個月,再不還,按合同條款是要追究刑事責任的。你一個小姑娘,怎么能去坐牢?”“沈先生這五百萬,到賬后第一時間就能把欠款清掉,撤訴、解封,工作室才能喘口氣。你爸臨走前攥著我的手說‘一定幫清圓守好工作室’,我不能讓他的心血沒了,更不能讓你出事啊。”“世伯知道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可現在真的沒退路了。一年,就忍一年,離婚后誰也不認識誰,好不好?”
“什么都不用付出?”蘇清圓扯了扯嘴角,口罩下的苦笑沒人看見。她付出的,是社恐最害怕的“曝光”,是要和陌生頂流演一整年夫妻。可周伯伯泛紅的眼眶和那句“不能讓你坐牢”,像重錘砸在心上——她知道,這位看著她長大的世伯比誰都煎熬,只是在絕境里,這已經是能護住她的唯一辦法。窒息歸窒息,可比起坐牢、比起父親的心血徹底消失,她好像沒得選。
不過,更令蘇清圓沒想到的是,她父親的死,其實與他生前創作話劇時的一段經歷有關。當時他查閱資料,無意間發現了一種名為“玉魄”的東西。而這“玉魄”并非凡物,實為高維度文明的產物,名叫“萬能感知器”。
這“玉魄”,其實是一萬多年前來自十三維度空間文明的旅行者“燧皇”,乘坐時空飛船抵達地球時,因飛船故障意外遺落的高維度物品。后來“燧皇”被世人尊為“火祖”,之后便不知所蹤。
說來也巧,蘇父剛得知“玉魄”的消息,就被一個自稱來自高維度文明的人盯上了。那人自稱“貴人”,說“玉魄”是他丟的,還提出只要蘇父告知“玉魄”如今的下落,便許他一生富貴。
可蘇父本就是個富有正義感的人,當場便拒絕了。因為對方的話與他查到的資料對不上——對方自稱“貴人”,可“玉魄”的失主明明該是“燧皇”,根本不是同一個人。更何況,蘇父隱約覺得這“玉魄”可能威脅到人類社會的安全,自然不肯妥協。
“貴人”因此起了殺機,干脆利落地處死了蘇父,還將死因偽造成心肌梗塞。對來自高緯度文明的“貴人”而,這簡直像吃飯一樣簡單,殺人于無形。
畢竟,“貴人”來自第九維度空間文明的宇宙,而如今的地球尚處于第一維度文明,在他眼中,人類與“神”面前的螻蟻無異。即便放眼地球所處的整個宇宙,目前已知的最高文明也不過是第六維度。
殺死蘇父后,“貴人”拿出“時間錨點器”,掌心幽藍色的微光若隱若現地流轉,時間隨之短暫倒流。很快,他便從蘇父剛獲取的信息里,找到了“玉魄”的蹤跡——在魔都李家已逝的李老家主手中。
一個閃身,“貴人”便消失了。可等他來到李家老宅,卻始終找不到“玉魄”的影子。這時,他突然想起一個人——陳思良。那是他多年前在京城結交的富家少爺,不過已經過世了。但或許可以找他的父親陳遠洋問問?念頭剛起,“貴人”的身影便再次消失在原地。
畫面轉回蘇清圓這邊。她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文件夾邊緣的磨損處,還沒從“即將嫁給陌生人”的恍惚中回神,身邊突然傳來一道冷靜的男聲。
“蘇小姐,沈先生的車到了。”是身邊的律師陸景然,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
陸景然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他剛收好轉發過來的車輛定位信息,指尖在平板上輕輕一點確認,抬眼時鏡片后的目光冷靜又專業——作為沈硯辭的常駐律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場“合約婚姻”的時間有多緊迫,必須按流程推進。
不遠處,蘇清圓的律師周明軒正低聲叮囑她“上車后別慌,有條款兜底”,而陸景然則已自然地側身引路,語氣平穩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車停在巷口第二個車位,沈先生已經在等了。”
蘇清圓僵硬地轉頭,指尖不自覺攥緊了手里的合約文件夾,指節泛白。視線穿過稀疏的人群,落在路邊那輛低調卻難掩貴氣的黑色賓利上。車身一塵不染,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和它的主人一樣,透著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足以讓粉絲尖叫、讓媒體瘋狂的臉。沈硯辭戴著一副金絲邊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下線條流暢的下頜線和緊抿的薄唇。他似乎沒怎么打理,額前的碎發隨意搭著,卻比任何精心設計的造型都要惹眼。
僅僅是露出半張臉,周圍已經有路過的女孩捂住嘴發出壓抑的驚呼,手機快門聲像雨點一樣密集。
這就是沈硯辭,出道五年拿遍三金影帝,國民度斷層第一的頂流。也是她未來一年的“合約丈夫”。
蘇清圓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腳趾蜷縮起來,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她不喜歡被注視,更不喜歡成為焦點,而沈硯辭本身,就是行走的焦點制造機。
“蘇清圓?”男人的聲音透過車窗傳來,比電視采訪里更低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淡,像是在叫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蘇清圓定了定神,硬著頭皮走過去,停在車門邊三步遠的地方,像個接受審問的犯人:“我在。”
沈硯辭沒下車,只是透過墨鏡打量她。視線從她遮住半張臉的口罩,滑到洗得發白的t恤,再到那雙明顯舊了的帆布鞋,最后落在她手里緊緊攥著的文件夾上。
“口罩摘了。”他說,語氣是命令式的,沒有商量的余地。
蘇清圓的身體瞬間繃緊,手指下意識地抓住口罩帶子,聲音細若蚊蚋:“不、不摘,我對紫外線過敏。”
這是她臨時想的借口。真實原因是,她怕自己普通的臉配不上“頂流妻子”的頭銜,更怕被他眼里的嫌棄刺傷。畢竟,他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身邊圍繞的都是光鮮亮麗的女明星,而她只是個躲在屏幕后的社恐編劇。
心里的小人卻在瘋狂吐槽:憑什么要摘?合約里沒說要驗臉啊!你是頂流了不起嗎?長得帥就能隨便看別人臉?再說了,我戴口罩礙著誰了,總比某些人鏡頭前一套背后一套強!
沈硯辭似乎沒料到她會拒絕,微微挑了挑眉,墨鏡后的眼神讓人猜不透情緒。他沉默了幾秒,沒再堅持,只是推開車門下了車。
隨著他的動作,周圍的驚呼聲陡然拔高了幾分。蘇清圓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感覺無數道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自己身上。
沈硯辭很高,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襯得他肩寬腰窄,雙腿修長。站在他面前,蘇清圓只到他胸口,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他的下巴。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味,和他的人一樣,清冷又疏離。
“簽完了?”他沒看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件夾上,語氣平淡。
“嗯。”蘇清圓點點頭,把自己簽好的那份合約遞過去,指尖因為緊張有些發涼。
就在兩人手指即將碰到的瞬間,蘇清圓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合約“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空氣瞬間凝固。
蘇清圓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連耳根都在發燙。她窘迫地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心里把自己罵了一萬遍:蘇清圓你是不是傻!遞個文件都能掉,丟死人了!
沈硯辭也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反應這么大。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合約,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了文件夾光滑的封面,上面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他翻開合約,漫不經心地瀏覽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勾勒出完美的側臉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蘇清圓偷偷抬眼瞥了一下,又飛快地低下頭,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
“‘禁止在公共區域食用螺螄粉、榴蓮等刺激性食物’?”沈硯辭忽然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蘇清圓耳朵里,“蘇小姐的愛好挺特別。”
蘇清圓的臉更紅了。這條是她加的,因為她壓力大的時候就愛吃螺螄粉,而她聽說,很多明星都有潔癖。她怕到時候被嫌棄,干脆提前寫進合約里。
被當面念出來-->>,羞恥感瞬間爆棚。她咬了咬下唇,口罩后的聲音帶著點不服氣的倔強:“總比某些人鏡頭前笑盈盈,私下里擺臭臉強。”
聲音不大,但在相對安靜的環境里,足夠沈硯辭聽見。
他翻頁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她,墨鏡后的目光似乎銳利了幾分:“你說什么?”
蘇清圓心里一慌,立刻慫了,把頭埋得更低:“沒、沒什么我說,合約條款都沒問題。”
開玩笑,現在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那兩百萬銀行欠款還等著這筆錢救命,爸爸的工作室也指望這“金主爸爸”搭把手,可不能剛簽完合約就把人得罪了。
沈硯辭盯著她看了幾秒,沒再追問,把合約遞給身后跟來的助理林舟,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冷淡:“收起來。”
“好的沈哥。”林舟連忙接過合約,偷偷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蘇清圓一眼——自家老板這氣場,怕是把這位素人嫂子嚇到了。
沈硯辭這才重新看向蘇清圓:“地址發我手機上,下午搬家。”
“搬、搬家?”蘇清圓猛地抬頭,眼睛瞪得圓圓的,“合約里沒說要同居啊!”
她明明記得合約里寫的是“必要時配合公開活動”,沒說要住在一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算哪門子合約夫妻?
“自己看條款第三條。”沈硯辭拿出手機,調出合約照片,懟到她面前,屏幕上的字清晰可見,“‘為維持婚姻表象,需在同一住所居住,具體居住方式可協商’。蘇小姐簽合約時沒看?還是說,金牌編劇的閱讀理解能力不過關?”
蘇清圓看著那條條款,腦子“嗡”的一聲,差點暈過去。她簽合約的時候急著救場,只看了金額和期限,哪注意到這么細的條款!這簡直是掉進了頂流挖的坑!
心里的小人已經開始抓狂:奸商!大奸商!頂流都是這么摳條款的嗎?三百頁的合約誰能一條條細看啊!這是欺詐!絕對是欺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