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郁瑾,總是考慮得如此周全。
而這種周到,在杜怡眉這里,是奢侈的。
她記得有一次她加班到很晚,胃疼得厲害,裴相山看到了,也只是公事公辦地問了一句“沒事吧”,然后說“早點回去休息”,或者“樓下有藥店”。
他不會像對郁瑾那樣,記得她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不會在她需要的時候,送上恰到好處的溫暖和關懷。
他對她,只有同事之間的基本禮貌和關心,涇渭分明。
裴相山沒有立刻離開,他在監獄門口站了一會兒,點了支煙,沉默地抽著。
雪花落在他肩頭,他也渾然不覺。那背影在除夕夜萬家燈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孤寂。
杜怡眉站在遠處的陰影里,同樣沒有離開。
寒風吹得她臉頰生疼,但她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她心里有點酸,但不是因為嫉妒郁瑾。她是心疼裴相山。
他把自己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那個高墻里的女人,卻把自己弄得形單影只。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走過去,給他遞上一杯熱茶,或者只是陪他站一會兒,告訴他“還有我”。但她不敢。
她知道,此刻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擾,他的整個世界,都在剛才那短暫的探視里。
她看著他掐滅煙頭,轉身走向車子,驅車離開。
她才從陰影里走出來,踩著積雪,慢慢往回走。除夕夜的街道很熱鬧,但她卻覺得格外冷清。
她還是會等。
等著裴相山放下過去,或者等著自己終于有勇氣,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天。
即使那一天,可能永遠不會到來。
甚至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一個陽光不錯的普通周末。
杜怡眉去市局取一份忘記帶回家的文件,正好看到裴相山的車開出大院。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路線她很熟悉,又是去城南女子監獄。
她停好車,沒有靠近,就坐在車里看著。
裴相山今天穿得很休閑,簡單的t恤和長褲,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些,也少了些平日的凌厲。
他手里依舊沒空著,提著一個紙袋,看形狀,里面可能裝的是書,或者一些換季的衣物。
周末探視的人稍微多一點,但裴相山站在那里,依然很顯眼。他耐心地排隊,辦理手續,然后走進探視區。
杜怡眉能想象出里面的情景。裴相山會坐在郁瑾對面,把帶去的書或者衣服遞給她,仔細詢問她最近怎么樣,有沒有人欺負她,缺不缺什么東西。他會跟她聊一些外面的趣事,或者談談小景的成長。
他的眼神會一直很專注地落在郁瑾身上,聲音會比平時低沉柔和許多。
那種無微不至的關懷,幾乎滲透到了每一個細節。
他記得郁瑾所有的小習慣,知道她在里面需要什么,缺少什么。
他送去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經過仔細考量,既符合監獄規定,又能真正給郁瑾帶來安慰和便利的。
杜怡眉想起有一次出任務,她不小心劃傷了手,傷口不深,但流了血。
裴相山看到,只是遞過來一個創可貼,說了句“包扎一下”,然后就繼續忙案情了。
沒有多余的問候,更沒有像對郁瑾那樣,連她指甲刀鈍了這種小事都會記在心上,下次探視時就給她帶一把新的。
他對她,和對郁瑾,仿佛是兩個人。
探視時間結束,裴相山走了出來。
陽光落在他身上,他微微瞇起眼,臉上帶著一種完成了一件重要事情后的松弛。
他走到車邊,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靠在車門上,拿出手機,似乎在翻看什么。
杜怡眉猜,他可能是在看之前偷拍的郁瑾的照片,或者是在看小景的照片,那是他和郁瑾之間最深的羈絆。
她就這么遠遠地看著他,看了很久。
心里很平靜,沒有波瀾,甚至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認命。
郁瑾漂亮,堅韌,經歷了那么多磨難,依然努力地活著。
裴相山愛上她,守護她,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杜怡眉從未嫉妒過郁瑾,她只是羨慕,羨慕那個女人能夠擁有裴相山全部的熱情和溫柔。
她知道自己比不上郁瑾在裴相山心中的位置。
她所能做的,就是像現在這樣,默默地站在他看不見的角落,看著他,等著他。
等著他某天回頭,或許能看到一直守候在原地的她。
哪怕希望渺茫,她也愿意等下去。
因為除了等待,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她發動車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就像她從未來過一樣。
后視鏡里,裴相山依舊靠在車邊,沉浸在屬于他和郁瑾的世界里,對她的離去毫無察覺。
見了太多這樣的事,她終于下定決心,她要離開市局,自愿調去城南女子監獄當獄警。
這樣,裴相山來看望郁瑾的時候,是不是也算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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