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是一張輪廓分明、極其英俊的臉。鼻梁高挺,嘴唇薄削,下頜線清晰利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邃,漆黑,此刻在宴會廳璀璨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冷靜,甚至有些淡漠。
他的視線掃過周圍的人群,那目光帶著一種天然的疏離和權威,讓原本還有些竊竊私語的人群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伸手,輕輕攬住郁瑾的肩膀,動作自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他對著一臉震驚和不知所措的蘇在航微微頷首:“蘇主編,我帶她先去休息一下。”
“啊?哦,好,好的,周律師您請便。”
蘇在航反應過來,連忙說道,臉上表情復雜,有松一口氣,也有更多的驚訝和探究。
周津成沒有再停留,攬著身體依舊有些僵硬的郁瑾,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朝著宴會廳旁邊的休息區走去。
留下身后一片壓抑著的、興奮的議論聲。
“真的是周津成。”
“太帥了,比雜志上還帥。”
“沒想到郁瑾的老公是他,藏得太深了。”
“我就說嘛,郁記者怎么可能有前科。”
“那個錢老板真是的,亂說話,差點冤枉好人。”
走到相對安靜的休息區角落,周津成松開了攬著郁瑾的手。
郁瑾立刻向旁邊挪了一小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抬起頭,看著周津成,胸口還在因為剛才的驚悸和此刻復雜的心緒而微微起伏。
“你不是說不來嗎?”她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周津成將取下的面具拿在手里把玩著,目光平靜地看著她:“我沒說不來。我只是答應,不和你一起出席。”
他頓了頓,補充道,“是你單方面拒絕了我一起出席的提議。”
郁瑾一時語塞。確實,他當時只是說了“好”,并沒有承諾他不來。
想到他剛才的出現,以及輕而易舉就化解了那場幾乎將她摧毀的危機,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剛才謝謝你。”
不管他們之間是怎樣的關系,他剛才確實幫了她。
周津成看著她低垂的眼睫,語氣依舊沒什么波瀾,甚至可以說有些冷淡:“不用跟我客氣。”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聲音壓低,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你愿意跟我結婚,不就是為了用我的身份,幫你掩蓋那段過去,讓你能重新開始,不被打擾嗎?”
“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看著她瞬間變得蒼白的臉,繼續說道,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周津成的妻子。有這層身份在,不會再有人敢輕易質疑你的過去,或者說,他們即使有懷疑,也不敢再當面說出來。就像剛才那個錢老板一樣。”
他微微傾身,靠近她的耳邊,用只有她能聽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不過是,條件交換的關系,我幫你解決麻煩,你扮演好周太太的角色,各取所需。”
說完,他直起身,重新戴上了那個黑色的半臉面具,遮住了他臉上可能泄露的任何情緒。
他看了郁瑾一眼,那眼神在面具后顯得更加深邃難測。
“我去跟蘇主編打聲招呼,你休息一下,或者可以提前離開。”
他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重新走向那喧囂的宴會廳中心,背影挺拔而冷漠。
郁瑾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感覺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這一刻涼透了。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扎在她的心上。
沒錯,他說的沒錯。
當初她答應這場契約婚姻,確實存了借助他身份和地位的心思。
她需要一個合法的、光鮮的身份來掩蓋坐過牢的污點,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來撫養小景。
而周津成,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妻子來緩解他的失眠癥,并且,她和小景的存在,恰好符合他的某些需求。
這是赤裸裸的條件交換,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為什么當他把這個事實如此清晰、如此冷靜地攤開在她面前時,她的心會這么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原本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尤其是那天晚上那個意外的吻,以及他默默接手林小月案子并幫她解圍,他們之間,或許有那么一點點不同了。
原來,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他對她,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他做的這一切,都只是在履行那份冰冷的協議。
他剛才的救場,不是出于丈夫對妻子的維護,而是出于周津成這個身份對周太太這個標簽的必要維護。
他不能允許自己的妻子在公開場合被貼上有前科的標簽,那會影響他的聲譽和形象。
僅此而已。
郁瑾緩緩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堵得發慌,又空落落的疼。
可是這一切,本來就是他造成的。
她看著宴會廳里那個重新融入人群,游刃有余地與蘇在航和其他人寒暄的挺拔身影,他戴著面具,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出他那張臉上此刻定然是疏離而禮貌的,或許還帶著一絲商業化的淺笑。
那是一個她完全無法觸及的世界,也是一個她從未真正走進過的,他的內心。
強烈的失落和尖銳的疼痛感席卷了她,她再也無法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她拿起自己的手包,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低著頭,快步穿過休息區,朝著宴會廳的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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