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無形的曖昧的張力,依舊彌漫在空氣里,只是被暫時掩蓋在了日常的平靜之下。
郁瑾吃完早餐,拿起包準備出門。
“路上小心。”周津成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郁瑾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快步離開了家。
門關上的瞬間,周津成抬起眼,看向門口的方向,眼神深邃。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郁瑾剛才坐過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郁瑾走在去往雜志社的路上,清晨的風吹在臉上,帶著涼意。
她忍不住又想起胸口那幾處莫名的紅痕,以及昨夜那個讓她渾身發軟、卻又奇異地帶來安撫的吻。
到了雜志社,她和阿威碰頭。
阿威看到她,眼神有些閃爍,似乎還在為昨天的事情感到抱歉和疑惑。
郁瑾沒多說什么,只是告訴他,今天再去一次監獄。
“還去?”阿威有些吃驚,“郁姐,昨天不是……”
“我有新的想法。”郁瑾打斷他,“而且,藍阿蘿會幫我們。”
半小時后,郁瑾和阿威再次出現在城南女子監獄附近,不過這次他們的打扮十分怪異。
兩人都換上了藍阿蘿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寬大不合身的深藍色道袍,頭上還戴著同樣不倫不類的混元巾。
阿威背上背著的相機包用一塊黑布裹著,看起來像個法器盒。
藍阿蘿看著他們的打扮,捂著嘴笑得前仰后合:“不錯不錯,很像我的跟班了。”
有了藍阿蘿這個內部人士的帶領,他們再次順利進入了監獄。
藍阿蘿跟獄警打著哈哈,說今天是正式法事,需要助手幫忙布陣。
獄警雖然覺得這兩個新來的“助手”有點面生,但看在藍阿蘿和監獄長的面子上,還是放行了。
還是那間冰冷的談話室。林小月依舊蜷縮在原來的角落,姿勢和昨天一模一樣,仿佛一夜都沒有移動過。
聽到開門聲,她連頭都沒有抬。
郁瑾讓阿威留在門口,自己慢慢走過去。
寬大的道袍下擺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她在距離林小月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蹲下身。
看著女孩毫無生氣的側影,郁瑾開口,聲音平靜:“小月,我又來了。”
角落里的身影一動不動。
郁瑾繼續問,語氣沒什么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還是覺得,活著,或者死了,對你來說,沒什么區別嗎?”
林小月沉默著,像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
郁瑾不著急,她看著女孩枯黃的發頂,慢慢說道:“我知道一些你的事情,我知道,你媽媽她默許了那個人欺負你,甚至可能是幫兇。”
林小月的肩膀抖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抬頭。
“你對你的至親感到痛恨,覺得被全世界背叛,這種感覺,我能理解一點點。”
郁瑾的聲音很低,只有她們兩人能聽清,“但是,有一個人,林小月,你難道不想活著看見他嗎?”
這句話像是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終于激起了一絲微弱的漣漪。
林小月一直緊繃的身體,似乎松懈了極其微小的一點。
郁瑾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變化,她緊接著說:“我見過肖飛了。”
這個名字像是一把鑰匙,猛地撬開了林小月緊閉的心門。
她霍然抬起頭,那雙原本死寂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極力掩飾的、微弱的光亮。
她死死地盯著郁瑾,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什么,卻又發不出聲音。
郁瑾看著她驟變的反應,知道自己找對了方向。
她迎著女孩審視的目光,繼續說道:“他很難找,在天橋底下,地鐵口,我找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他。他還在唱歌,彈著那把舊吉他,他問我你的近況,他很擔心你,他還問我,你會不會被判死刑。”
林小月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眶迅速泛紅,但她倔強地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郁瑾看著她,語氣里帶著一種平靜的質問,“你就打算這么死了?或者,活著被關個一二十年,在里面耗掉你最好的年紀,然后出來,跟他錯過一輩子?”
“別說了!”
林小月猛地低下頭,聲音嘶啞地低吼,帶著哭腔。
她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郁瑾沒有再逼她。她安靜地等待著,看著女孩在她面前崩潰。
她知道,這個女孩的心防,已經開始瓦解了。
過了好一會兒,林小月的顫抖才慢慢平息。
她依舊沒有抬頭,但悶悶的聲音從臂彎里傳出來,帶著濃重的鼻音:“你怎么找到他的?”
“我是記者,想找一個人,總有辦法。”
郁瑾沒有細說尋找的過程,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還記得你,關心你。”
林小月沉默了。
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冰冷的拒絕,而是充滿了掙扎和痛苦。
郁瑾知道時機差不多了。
她拿出一個小小的不顯眼的錄音筆,提前藏在道袍寬大的袖子里的,輕聲問道:“小月,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關于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關于你自己。”
林小月沒有立刻回答,但也沒有像昨天那樣立刻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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