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半鐘后,袁隗緩緩將密信放下,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袁氏一族,四世三公的榮光絕對不能斷在他這一帶。
眼下,家族中最被寄予厚望的后輩袁紹在河北受挫,幫助袁紹,自己責無旁貸!
袁隗得了袁紹密信,便如一滴冷水落入滾油,在長安城中暗中攪動起來。
不過數日功夫,關于呂布聯姻袁氏、雄踞冀州、意圖自立的風風語,便如同春日柳絮,悄無聲息地飄滿了洛陽城的街巷閭里,最終,自然也飄進了那戒備森嚴的相國府。
相國府,內書房。
時值午后,陽光被厚重的窗欞切割成一道道昏黃的光柱,斜斜地投映在鋪著深色地衣的石板上。
空氣中彌漫著檀香與墨錠混合的氣息,略顯沉悶。董卓寬大的身軀半靠在鋪著白虎皮的坐榻上,閉目養神。
李儒則垂手靜立在下首,手中捧著一卷文書,正低聲稟報著近日政務,語氣謹慎而克制。
一名心腹侍衛悄無聲息地入內,在李儒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即又將一張記錄著市井流的絹帛遞到了董卓身側的矮幾上,然后迅速退下。
李儒的稟報聲停了下來,他小心地觀察著董卓的反應。
董卓依舊閉著眼,只是那粗壯的眉毛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他緩緩抬起一只手,拿起那頁絹帛,懶懶地展開。
室內一片寂靜,只有絹帛摩擦的細微聲響。
李儒見董卓目光掃過絹帛,心中驟然一緊。
他立刻上前一步,深深一揖,語氣帶著十足的凝重與急切:
“明公!此等流來得蹊蹺,恰在溫侯經略河北之際甚囂塵上,其心可誅!此絕非尋常巷議,分明是有人精心策劃,意在離間明公與溫侯的父子之情,動搖我西涼根基啊!”
他抬起頭,目光懇切,辭愈發真摯:
“溫侯勇冠三軍,對明公之忠誠,天地可鑒。如今小人構陷,正是要利用明公之威,行此卑劣之計。”
“屬下懇請明公,對此流,萬不可輕信,更不可因此而對奉先心生芥蒂。若我君臣父子為此等宵小所乘,豈不正中敵人下懷,自毀棟梁?還請明公明察,對奉先,當以信任為重,坦誠相待,則此等拙劣伎倆,不攻自破!”
他辭懇切,目光緊緊鎖定董卓,試圖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讀出些許猜忌的痕跡。
果然,董卓的臉色沉了下來。
那是一種明顯的不悅,眉頭蹙起,臉上的橫肉似乎都繃緊了些許,將手中的絹帛隨意丟在案幾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李儒心頭一緊,一股不好的預感驟然升起。
果然,明公還是起了疑心……
他太了解這位主公的多疑與狠戾,即便呂布是其倚重的義子,在這等涉及權力根基的流面前,恐怕也難以全身而退。
他正準備再進,陳說利害……
“哈哈哈哈哈——!”
一陣洪亮、甚至帶著幾分暢快淋漓的大笑,猛地打破了書房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