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兩軍殺喊聲震天,映照著袁紹那張沾滿煙塵與驚惶的臉。
他伏在馬背上,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身后越來越遠的喊殺聲。
顏良、文丑兩員猛將,如同護犢的雄獅,一左一扈,刀槍并舉,硬生生在幽州騎兵狂暴的浪潮中撕開了一條血路。
顏良的甲胄上已添數道深痕,文丑的兜鍪甚至被流矢擊落,披散的發絲更顯其猙獰。
直至奔出十余里,確認公孫瓚未曾追來,袁紹才敢稍稍直起身,回頭望去,只見天際線下煙塵滾動,他苦心經營的聯軍營盤,已成了自相殘殺的修羅場。
“呂布!呂奉先!”
袁紹死死攥緊韁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從牙縫里擠出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恨意與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懼意。
……
當夜,渤海軍大營,中軍帳內。
牛油火把噼啪作響,跳動的火光映得袁紹臉色陰晴不定。
他已換下那身狼狽的征袍,穿上了一襲深色錦袍,卻掩不住眉宇間的疲憊與頹唐。
謀士們分立兩側,氣氛凝重得如同鐵鑄。
“今日之敗,奇恥大辱!”
袁紹猛地一拍案幾,聲線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吾與公孫伯珪,竟被呂布這一莽夫玩弄于股掌之間!如今聯軍破裂,兵鋒相見,想要重歸于好已經是不可能,眼下…該如何是好?”
他目光掃過眾人,率先落在郭圖臉上。
郭圖會意,立刻上前一步,語氣急促地說道:
“明公,事已至此,聯軍之勢萬難維持。那呂布攜大勝之威,兵鋒正盛,我軍新挫,幽州軍亦成仇敵,鄴城之地已不可圖……”
“為今之計,唯有暫避鋒芒,先行撤回渤海,以圖后效。”
他頓了頓,見袁紹凝神在聽,便繼續道:
“河北之地,非只呂布一家之敵。兗州曹操,素有雄才;黑山張燕,麾下亦眾。我等可遣使聯絡,陳說利害,共抗呂布此獠。待其勢孤,再卷土重來,未為晚也!”
袁紹聞,面露沉吟,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案面。
撤回渤海固然穩妥,但此番興師動眾卻無功而返,著實令他心有不甘。
“明公。”
此時,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袁紹循聲看去,正是沮授。
他微微拱手,緩聲道:
“公則之,乃是老成持重之策。然,授以為,局面尚未至山窮水盡之境,或有一線生機。”
“哦?”袁紹目光一凝,“公與有何妙計,速速道來!”
沮授目光掃過帳外沉沉的夜色,聲音壓得更低:
“呂布連番得計,大破我聯軍,此刻必然志得意滿,戒心降至最低。他既以好色聞名,明公何不…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正是。”沮授頷首,“明公可依照前議,將袁姬小姐送往呂布營中。”
“什么?!”袁紹心頭一驚,幾欲發怒,他強忍著怒氣,沉聲道:“吾剛遭其算計,還要將女兒送入虎口?天下人將如何看我袁本初!”
“明公息怒。”
沮授先是拱手,隨后開口。
“此非真求和,實為驕兵、緩兵之策也。呂布見明公敗后仍送女聯姻,必以為明公畏懼,心生驕矜,更會笑納。此其一,可麻痹其心志,使其放松警惕。”
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更重要的是,明公可還記得,我軍之前派遣使者,前往長安聯絡袁太傅之人?”
袁紹一怔,隨即恍然:“你是說……”
“算算時日,使者應已快抵達長安。”沮授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