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生硬地補充:“想是懾于你的……英勇威猛。”
班陵頓時挺直腰板。
這可是統領頭回夸他!
陸昭若回去的時候,蕭夜瞑隔著十余丈的距離,默然跟在身后。
他既要防著暗處可能竄出的歹人,更怕自己的身影驚了她——
這分寸拿捏得,比當年初學騎射時控韁還難。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沈家角門內,他緊繃的肩背才稍稍放松。
回想著陸昭若那句‘將軍千萬珍重。’
情不自禁地笑起來,眼尾微揚,身上寒意消散,露出幾分少年氣的明朗。
又想起他那句‘妾身等著將軍凱旋的捷報。’
他對著緊閉的角門低語:“必當攜勝歸來,親口告訴你。”
方才聽她解釋海圖來歷時,他其實起疑心。
不過,管她是托夢所得還是另有奇遇,能繪制出那么精細的海圖,還知道蠟封手法,防止受潮,她就是這世間最聰慧的女子。
第二日。
沈宅掃灑得干干凈凈,布置的喜喜慶慶。
張氏還買了幾個仆役,正戰戰兢兢跪在院中,聽張氏訓話。
貞靜齋。
依然安安靜靜的。
陸昭若拿著婚書抄樣看,指尖撫過婚書上‘二姓合好’的朱印,忽然覺得刺目得緊。
腦海不禁浮現跟沈容之過往的種種。
其實細細回想,竟然能發現他對自己的深愛,只是浮于表面,甚至,每當以監督之名,涉足他的學業,憑借滿腹經綸與獨到之識,凌駕于他之上時,他眼底偶爾閃過的,竟是難以察覺的疏離與抗拒。
其實心中除了恨,還是有不甘的。
她甚至很期待跟林映漁見面,前世,也只是在自己臨死前,見了一面,對她的了解根本不深。
第二日。
晨光初透,檐角懸著的夜露未晞。
冬柔將一疊鋪契與黑漆螺鈿盒輕輕擱在案上。
陸昭若指尖撫過契紙邊緣的朱砂官印,還好,這兩間鋪面總算能帶出沈家。
冬柔掀開盒蓋,左格散銀如雪,大小不一的銀角子堆成小山、右格二十貫青錢,麻繩已磨出毛邊、中格兩張會子新得能嗅到墨香……
冬柔滿臉欣喜:“娘子,統共五百兩呢!”
忽然想起耿瓊華那個錦囊,忙拿出來,說:“這里二十錠雪花官銀,還有一對累絲嵌寶金鐲,加起來就是五百八十兩了。”
陸昭若只是微微含笑。
冬柔說:“等咱們離開沈家的時候,一個銅板都不給他們留,餓死他們。”
說完,隱約聽到主院里的歡笑聲,說:“可惜了,竟然還能過上幾天的好日子……還把母家的人都請來吃酒。”
陸昭若將鋪契仔細折好,淡淡道:“讓他們花,花得越痛快……”
她忽然抬眸,眼波如刃,“來日還起顧羨那一千五百貫銅錢、御賜貞節牌坊的五百兩雪花銀,才越有趣。”
她又看書到傍晚。
冬柔匆匆跑進來,說:“大娘子,老夫人端著藥膳湯往這邊來了!”
陸昭若回到床上躺下。冬柔把幔帳打下來了。
“咳……咳……咳……”
斷斷續續的咳聲恰在張氏踏上石階時響起。
張氏本想推門進去親自喂給陸昭若喝下這‘藥膳湯’。
結果,冬柔猛地拉開門,撲通跪地攥住她的馬面裙:“求老夫人救救大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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