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旁邊的陸茵和陸萱也跟著鼓起勇氣,湊趣般哼哼了兩聲,一個說“就是就是,大伯母好生偏心”,一個說“我們平日的好,大伯母都忘了”,模樣嬌嬌得不失俏皮,逗得在場的長輩們都笑出了聲,連帶著空氣中的暖意都更濃了幾分。
陸大夫人被她們逗得樂不可支,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她們的方向,笑著嗔道:“你們這些小潑猴,就會跟我耍嘴皮子!你們的模樣自然是好的,只是我看了這么多年,早瞧不新鮮了。倒是稚魚,這般容貌氣質,你們說說,誰能說她不美?”
這話一問,屋內眾人皆笑著搖頭,女眷們紛紛捏著帕子捂唇輕笑,眼神里滿是贊同——誰也說不出那打嘴的假話,一個人美,美到無需旁人認同,那就是道理了。
陳稚魚被這滿室的打趣說得面紅耳赤,連耳根都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緋紅,卻也忍不住彎起唇角,跟著眾人一起笑。
正笑著,便見陸大夫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她依坐下,剛坐穩,就聽得陸大夫人溫聲道:“你來抱抱這孩子,讓他也沾沾你的福氣,將來定能像你一般,性子溫和,模樣周正。”
這話分量極重,新生孩兒金貴,又是陸家孫子輩的嫡長孫,尋常人難能得見,更別說親手抱一抱,這般待遇,足見陸大夫人對她的看重與歡喜。
陳稚魚一時受寵若驚,指尖微微發顫,下意識抬頭望向陸夫人,見她唇角噙著笑意,眼底藏著細碎的溫柔,并無半分不悅,懸著的心才稍稍安定。
她挺直脊背坐得端正,雙手輕輕攏在衣襟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接過那裹在紅綢襁褓里的軟軟一團。
入手溫溫熱熱,還能感受到嬰孩細微的呼吸,她忙低下頭,目光落在孩子紅彤彤的小臉上——竟不似別家新生兒那般皺巴巴的,反倒肌膚光滑,臉頰肉乎乎的,連帶著小巧的鼻子、抿著的薄唇都透著討喜的模樣,看得人一顆心瞬間軟了下來。
她正垂眸輕晃著手臂,想哄那嬰孩再安生些,卻不知此刻產房外的廊下,剛接信趕回來的陸曜已立在門口。他本是步履匆匆,撞見屋內陳稚魚垂首護著孩子的模樣,那眉眼間的溫柔、動作里的細致,像一團軟云輕輕撞在他心上,連帶著進門的腳步都慢了幾分,只靜靜立在門邊,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不愿驚擾這片刻的溫軟。
像是有感應一般,他在門口站了片刻,陳稚魚似有所覺,抬臉看過去,與他溫柔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她這動作,也引得其他人看去,陸曜回神,大步上前去,在陸大夫人面前跪了下來。
“子摯見過大伯母,經年未見,大伯母風采依舊,闊別多年,子摯想您念您!”
陸大夫人哎喲喲了兩聲,心肝兒肉的將他一抱,摟著他站了起來,眼里泛著淚花,看著這個早已成年,高大挺拔的孩子,手在他臉上摸了摸,方才他那一跪,本就感性的陸大夫人就紅了眼眶,淚水在眼里打轉。
“我的兒,離京多年,不知大伯母心里,多念著你們,逢年過節思鄉心切,只能默默思念。”
陸大夫人在邊關的日子,自是沒他們在京中好過,尤其是那幾年里,大伯寵愛房中姬妾,對她定是多有疏忽,而今看她這般模樣,比陸夫人顯老不知幾多。
“邊關風沙催人老,大伯母老了,再也抱不動我們子摯了。”
親人離別重相逢,新生兒的降生沖淡了那情緒,此刻因這些話,歡喜的傷感重回心頭,在座的人都是至親,聞無不心痛,無不垂淚,便是陳稚魚,看著這一幕,也心有所感,淚眼滂沱。
陸菀上前來,扶住母親消瘦的身子,溫聲道:“這不回來了嗎?娘這么一說,大家都跟著難受。”
陸大夫人一怔,隨即揩去眼淚,大手一揮:“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咱們一家人終于團聚,可否不興掉眼淚啊,若叫大伯母瞧著誰的淚花兒,一會兒禮物可就沒了。”
此話一出,也引得幾聲笑。
陳稚魚眨去眼底的淚,垂眸一看,“呀”了一聲:“娃兒睜眼了!”
初來世間的孩子睜開黑黝黝的眼睛,小眉頭微微蹙著,一瞬不瞬地盯著將他抱著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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