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太師搖了搖頭，語氣沉重：“如今這局勢，兒女們的婚嫁，早已不只是門第與利益的權衡了。皇帝先是斷絕了陸家男嗣與貴族聯姻的可能，如今又想讓菀兒嫁入東宮……我只怕，他是要借此將陸家拖入不義之地，更怕他……是要徹底舍棄太子！”

“什么？”陸夫人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丈夫，臉色霎時白了幾分，“舍棄太子？他怎能……”

陸曜沉眉接話，字字清晰：“無論是誰，身處高位都需避嫌，皇家更是如此。皇帝正值盛年，太子妃若出自武將之家，難免瓜田李下，惹人詬病。本朝唯一出自武將的太子妃，還是太祖朝的事——那時是主弱臣強的局面，太祖娶了元帥之女，才借勢逐步收回兵權。如今皇權穩固，何至于要走這步棋？”

一番話落，屋內靜得能聽見燭火噼啪聲。陸夫人只覺得手腳冰涼，原來這看似關乎婚嫁的風波背后，竟藏著這般驚心動魄的算計。

……

關雎宮內，貴妃看著眼前的兒子，心口升起一股郁氣。

“我密謀之事，用的都是你手底下的人，這件事情萬分隱蔽，你父皇是如何知道的？”

齊鄢挑眉，也奇怪了：“母妃這話問兒臣，兒臣不知該怎么答。”

“我要你照實說！”

“母妃用兒臣手底下的人，兒臣沒有半句怨，實則若不是母妃今日來尋兒臣，這件事情兒臣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知父皇是如何知曉的呢？”

他說的稀疏平常，可眼底的諷刺都快要溢出來了，貴妃被噎了一下。

齊鄢抬眸看她，順勢問道：“兒臣還想問問母妃，為何突然行此事，突然為難陸家女眷？如今陸太師和其子在朝堂都還未能動他們分毫，母妃在后宮就急著要對她們下手，是為何？”

“為何？你不知？難道你要看著陸家的女兒嫁給太子？”

齊鄢搖頭：“總覺得母妃不單是因為這個理由才做這件事的。”

“那還能是為什么？”貴妃怒目而視，被他說的有些心虛，蹭的站了起來，將他看著。

“我一心一意都是為你的以后打算！讓你成婚拖到現在，眼瞧著陸家的女兒就要嫁給太子了，我急得整宿睡不著覺，可你呢？你在做什么？”

“兒臣慚愧，入冬后易兒身體孱弱，兒臣這個做父親的，少不得多看顧他些。”

貴妃被噎了一下：“……我早就讓你把他送進宮來，我替你看著，在太醫圣手皆在宮中，不是比在王府更好？”

齊鄢眼底閃過一絲諷刺，暗道：您成日想著如何對付陸家夫人，真把孩子帶到你這兒來，有心思管嗎？

“你父皇如今防著我了，陸家人在朝一日，我心難安……鄢兒，母妃就指望著你了，都過去一年了，你的事沒有一點進展，而陸家自娶了那個女人，到現在油皮都沒破一點兒！著實可恨！”

齊鄢抬眸看她，忽然一笑，說道：“可見娶個平民之女未嘗不是件好事，若兒臣也娶個平民家的姑娘做媳婦兒……”

貴妃難以置信將他看著：“你是瘋了嗎？”

齊鄢拱手：“兒臣說笑的。”

貴妃長嘆了口氣，心中幾番轉念，著實咽不下這口氣：“讓他們娶了那么個女人，原以為還能看場好戲，結果什么也沒發生，這步棋算是白走了。”

齊鄢不語。

貴妃在他這里一通胡鬧，沒有要到結果。

齊鄢走后，一人帶著隨從，踏著寂靜的宮道，目光如霜，看著前路。

有這樣的母妃，還指望他將來坐上那個位子，享太后之福，真是令人發笑了。

為了一己私欲，便想暗自下手，戕害朝廷命婦，今日這事若是讓她辦成了，無論是陸家的夫人還是陸家的姑娘，在宮中失了貞潔，難道她以為，邊關那位手里的兵權，手下的將士，是吃素的嗎？

女人之間爭風吃醋，毫不顧忌，也毫無遠見。

不，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她母妃那樣自私成性。

他眼眸一深，低聲吩咐道：“明兒個把木家姑娘請到府上來，便說我在書房門口，撿到了她遺落的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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