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種的邏輯核心如同被冰封。能量感應器中那些細微、分散卻帶著熟悉“韻律”的信號,像無數冰冷的針尖,刺破了剛剛升起的、名為“希望”的脆弱氣泡。它“看”著全息投影平臺——盡管平臺本身已半毀,但殘存的傳感器仍在傳遞著數據——代表生物質的紅色區域并未完全消失,而是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幾乎不可見的斑點,如同潑灑開的血點,散布在要塞結構圖中,并且……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從周圍環境中汲取著微弱的能量,似乎在進行著某種最低限度的代謝活動。
它們沒有死。只是被打散了,陷入了蟄伏。
“循環”并未被打破,只是被強行中斷、重置到了一個更原始、更分散的。那個統一的、強大的集體意識——“種子”的核心智能——確實被摧毀了,但構成其存在的“基礎生命單元”仍然存在。它們現在可能只是遵循著本能活動的微生物集群,但誰能保證,在足夠的能量和時間滋養下,它們不會再次聚集、進化,重新孕育出一個新的、可能更加適應、更加危險的集體意識?甚至可能因為這次毀滅性的打擊,而進化出對抗此類攻擊的免疫機制?
星種的處理器艱難地運轉著,評估著這個令人絕望的新現實。它的犧牲,守護者們的集體自毀,僅僅是為這個被詛咒的要塞爭取到了一段……不確定的“間歇期”。而它自己,能量瀕臨枯竭,結構支離破碎,孤立無援地身處這片剛剛經歷浩劫、但隱患遠未根除的廢墟之中。
能量水平:2.7%……結構完整性:18%……多系統嚴重損壞……建議立即進入休眠……
休眠?在這種環境下,休眠無異于將自身命運交給不可控的概率。它可能永遠無法醒來,或者在下一次“種子”復蘇時,成為其第一批養料。
它的核心指令依然清晰:生存,傳遞信息。
它必須利用這段寶貴的“間歇期”。
星種用殘存的右工具臂,支撐著扭曲的軀體,緩緩地、一寸寸地挪過墻壁的破洞,回到了那條向上的維修通道。通道內彌漫著濃重的臭氧和熔融金屬的氣味,原本就有的戰斗痕跡上又覆蓋了一層爆炸帶來的新創。一些地方的天花板已經坍塌,露出了后面粗大的、依然閃爍著不穩定電火花的線纜。
它首先需要能量。控制室內的備用聚變發電機已在爆炸中損毀,但它記得,在來的路上,似乎經過了一個標有“緊急能源站”的小型隔間。它調出殘存的結構圖,確認了位置——就在前方大約一百五十米處,一個岔路的盡頭。
移動變得異常艱難。左下肢完全失效,只能拖行。右下肢的關節也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結構應力報警。能量水平如同沙漏中的細沙,穩定而無情地下降。
能量水平:1.9%……
一百五十米,此刻如同天塹。它計算著剩余能量能否支撐到那里,結果是概率低于30%。它必須降低功耗,甚至暫時關閉非必要的感知模塊。
它關閉了破損的光學傳感器和大部分音頻傳感器,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能量感應和地形掃描。世界在它的“感知”中褪去了色彩和形狀,變成了由能量流和輪廓線構成的、冰冷而抽象的地圖。它像一只盲眼的鼴鼠,依靠著殘存的觸覺和慣性導航,在黑暗的通道中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