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諍的動作有些急,甚至帶著點粗魯,但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卻控制著,沒有弄疼她。
蘇薔薔還沒反應過來,陸云諍已經松開了她的手腕,轉身從柜子底下拖出那個軍綠色的家庭醫藥箱,一下打開后,拿出棉簽和碘伏。
他擰開碘伏瓶蓋時,手指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他低下頭,緊抿著唇,用棉簽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擦拭她指腹上那個不大的傷口。
消毒的刺痛感傳來,蘇薔薔的眼淚本來就因為委屈、害怕和疼痛在眼眶里打轉。
此刻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陸云諍正給她處理傷口的手背上。
滾燙的淚滴像是烙鐵,燙得陸云諍動作一僵。
他抬起頭,看到的是蘇薔薔哭得通紅的眼睛和滿是淚痕的臉。
那一刻,他強撐的、冰冷的堤壩徹底崩塌了。
這個在戰場上面對槍林彈雨都面不改色的硬漢,眼圈瞬間也紅了,眼底布滿了血絲和一種深切的痛楚。
“對不起……云諍,對不起……”
蘇薔薔抽噎著,語無倫次地道歉。
“我不該瞞著你,我不該一個人跑去香江,我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陸云諍卻猛地搖頭,聲音沙啞得厲害:“別說了,不怪你。”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繼續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我怎么能怪你,那是你爸媽,是生你養你的親人病危,你該去,你做得對……”
他的目光緊緊鎖著蘇薔薔,那里面沒有一絲責怪,只有翻江倒海的心疼和自責:
“我怨的是我自己,怨我偏偏那個時候不在你身邊,怨你一個人要擔驚受怕,要千里迢迢,我……我甚至沒能陪你一起去……”
他的聲音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只是用力地將蘇薔薔擁入懷中,手臂收得緊緊的,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蘇薔薔伏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和微微顫抖的身體,所有的委屈和不安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明白了,他的沉默不是冷漠,不是責怪,而是更深沉更無奈的愛與自責。
窗外的夕陽透過玻璃,將相擁的兩人身影拉長。
廚房里,隱約傳來張嬸刻意放輕的、翻炒菜肴的聲音。
懷里,是他們共同的孩子在咿呀學語。
這一刻,無聲勝有聲。
夜幕低垂,屋里點起了溫暖的燈。
張嬸極有眼力見地把噴香的飯菜擺上桌后,就借口帶狗娃去鄰居家借東西,把空間徹底留給了小兩口。
臨走前,她還偷偷沖蘇薔薔擠了擠眼,意思是“這下可好了”。
桌上擺著簡單的兩菜一湯,卻都是陸云諍平時愛吃的。
蘇薔薔給他盛了滿滿一碗米飯,又夾了一大塊紅燒肉放到他碗里,小聲說:
“快吃吧,路上肯定沒吃好。”
陸云諍臉上的冰霜早已融化,雖然眼底還帶著疲憊,但神情是松弛的。
他拿起筷子,卻沒急著吃,而是先看了看蘇薔薔還貼著創可貼的手指,眉頭微蹙:“還疼嗎?”
“早不疼了,就破點皮。”
蘇薔薔搖搖頭,心里甜絲絲的。
陸云諍這才低頭吃飯,他吃得很快,但不再像下午那樣沉默。
他一邊吃,一邊斷斷續續地問起蘇薔薔父母的情況,聽到手術成功、人已無礙后,明顯松了口氣。
“白阿姨幫了很大的忙。”蘇薔薔輕聲說,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臉色,“就是我媽以前的好朋友,白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