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年底。
臘月里的寒風吹得人臉皮發緊,供銷社里卻人頭攢動。
蘇薔薔和侯玉玲好不容易從人群里擠出來,手里提著沉甸甸的網兜,里面裝著一堆紅紙、糖果、幾塊難得的肥膘肉,還有給孩子們扯的新布。
剛走到門口相對人少些的地方,一個略顯尖利的聲音從斜刺里插了進來。
“我當是誰呢,買這么多好東西,可真闊氣。”
蘇薔薔腳步一頓,循聲望去。發現是那個供銷社李副主任的媳婦。
上次收音機那件事后,她還以為不會再見了。
侯玉玲眉頭一皺,剛要開口,被蘇薔薔輕輕拉了一下袖口,便要和她一塊離開。
但李副主任的媳婦卻冷哼一聲,視線在蘇薔薔手里的網兜上轉了一圈,最終落在蘇薔薔那張即使不施脂粉也白得離譜的臉上。
“我們這點死工資,哪能跟有些人比。買點東西都得掂量又掂量,可不像有些人,花錢如流水,眼睛都不帶眨的。”
她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低了些,卻足夠讓周圍幾個豎著耳朵聽動靜的人聽見。
“我說你這天天不顯山不露水的,買起東西來倒真大方。咱們這地方,能掙錢的門路就那些,你一個年輕女人,哪來這么厚實的家底兒?
別是……攀附了什么了不得的男人吧?靠著一張臉吃飯?嗐,這種靠臉掙錢、走捷徑的女人,我可見得多了。”
話越說越難聽,侯玉玲氣得臉都紅了。
蘇薔薔臉上的淺笑徹底消失了,但不見怒色,只是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
“李副主任的媳婦是吧?你的意思是,我這些東西,來路不正?”
李副主任的媳婦被那眼神看得有些發毛,但仗著自己男人的身份,硬挺著脖子。
“我可沒這么說,就是好奇問問。大家說是不是啊?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怎么就你花起來這么隨便?”
只見蘇薔薔臉上非但不惱,反而綻開一個略顯羞澀又帶著點天真的笑容,順著李副主任的媳婦的話就接了下去:
“您眼光真毒,這都讓您看出來了?可不是嘛,快過年了,總得置辦點像樣的東西,不然家里來人了,臉上多不好看呀。”
她甚至還往前湊了湊,壓低了點聲音,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唉,說起來也是運氣,認識了些有門路的朋友,肯幫襯……這不過年嘛,手頭是比平時松快那么一點點。”
李副主任的媳婦一聽,眼睛瞬間亮了。
她就說嘛!
“哦——有門路的朋友?肯幫襯?你這朋友可真大方啊!是哪種朋友啊?專門幫襯你這種年輕漂亮女同志的朋友吧?
我就說嘛,瞧你這細皮嫩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哪像正經干活的人!原來是靠著朋友幫襯啊!這種靠朋友吃香喝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
周圍不少人目光好奇地投過來。
侯玉玲氣得手都抖了,不明白蘇薔薔為什么要承認這種混賬話。
蘇薔薔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哪種朋友?自然是堂堂正正、能讓我站著把錢掙了、把年貨買回家的朋友!
不像有些人,自家男人手里攥著點雞毛蒜皮的權力,就以為能騎在所有人頭上,靠著男人那點威風,在供銷社里橫著走,鼻孔朝天,看誰都覺得別人的來路不正!”
李副主任的媳婦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
蘇薔薔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語速加快。
“我花我自己的錢,干干凈凈,光明正大!倒是你,口口聲聲朋友幫襯,心思齷齪,腦子里除了那點男盜女娼還能裝點什么?
你看誰都像靠臉吃飯,是不是因為你除了這張臉和你男人的職位,自己根本就一無是處,離了這些就不會想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