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太后躺在終南山清虛觀的靜室榻上,面色青灰氣息微弱。
小皇帝周恒緊握著母親冰涼的手,眼圈通紅。
三虛道長,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道。
沉吟片刻對周恒稽首:“陛下,太后娘娘鮫珠之毒已深入肺腑藥石罔效。
若想延壽,唯有行那逆天而行的七星續命之法。”
周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聲道:“請道長施法。
無論需要何物朕無不應允。”
三虛道長面露難色:“此法需設七星燈陣,以七盞主燈對應北斗。
只是點燃此燈,非尋常燈油可為。
需七位忠肝義膽、于國于民有大功之臣的膽汁為引方能催動燈芯,向天借命。”
“忠臣膽汁?”周恒一怔。
一旁侍立的太后心腹太監趙虔立刻尖著嗓子低聲道:“陛下,太后娘娘等不起啊。
忠臣首推陸丞陸大人。
滿朝文武誰不知陸大人對陛下對大周的赤膽忠心?”
太后不知何時微微睜開了眼,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恒兒,娘不想死。
陸丞他素來忠君,定會愿意的。”
周恒臉上閃過一絲掙扎,但看著母親痛苦的模樣,那絲掙扎很快被壓下。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露出屬于帝王的冷酷:“擬旨。
召陸丞即刻赴終南山見駕。
不得有誤。”
陸丞接到密旨,雖覺突兀卻未多想,只帶了寥寥隨從快馬加鞭趕往終南山。
行至山腳密林,突然殺出數十名蒙面黑衣人刀光劍影,下手狠辣。
陸丞的隨從拼死抵抗,終究寡不敵眾盡數戰死。
陸丞本人也被打暈擄走。
等他醒來,已身處清虛觀一間守衛森嚴的偏殿,手腳被精鐵鐐銬鎖住。
殿門開啟,小皇帝周恒在趙虔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眼神躲閃不敢與陸丞對視。
“陸愛卿受驚了。”周恒的聲音有些干澀。
陸丞看了看身上的鐐銬,又看了看皇帝,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他沉靜開口:“陛下將臣縛于此地意欲何為?
山腳下那些匪徒想必也是陛下所派吧?”
周恒被點破,臉上青紅皂白一時語塞。
趙虔上前一步,尖聲道:“陸大人,陛下也是不得已。
太后娘娘危在旦夕,唯有三虛道長的七星續命之法可救。
此法需七位忠臣膽汁為燈油。
陸大人乃我大周第一忠臣,自當為陛下分憂為太后盡忠。”
陸丞聞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周恒:“陛下。
竟信此等妖邪之術?
要以臣等性命換取太后壽數?”
周恒被他的目光刺得后退半步,強自鎮定:“陸丞。
朕是皇帝。
朕不能沒有母后。
你口口聲聲說忠君愛國,如今正是你報效君恩之時。
獻出你的膽汁朕會追封你為王,厚待你的子孫。”
陸丞仰天大笑。
笑聲中充滿了悲涼與憤怒:“哈哈哈。
忠君愛國?好一個忠君愛國。
陛下,臣之忠在于匡扶社稷。
輔佐陛下成為明君,在于保境安民使我大周國泰民安。
非是愚忠于一人,更非是任由君王取臣性命,行此傷天害理自毀長城之事。”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周恒:“陛下。
今日若因一己之私枉殺忠良,他日史筆如鐵會如何記載陛下?
天下臣民又會如何看待陛下?
此舉與商紂周幽何異?”
周恒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被問得啞口無。
趙虔見狀厲聲道:“陸丞。
你敢忤逆圣意?
來人啊給我拿下。”
殿外侍衛涌入。
陸丞雖被縛,卻挺直脊梁,大喝:“我看誰敢?
陛下。
您今日殺陸丞易如反掌。
但您殺的不只是臣,更是天下赤子之心,是這大周的國運。
太后之命是命,邊疆浴血奮戰的將士之命不是命?
朝中兢兢業業的百官之命不是命?
天下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之命,就不是命了嗎?”
他聲若洪鐘,震得殿宇嗡嗡作響:“為一己之私濫殺功臣,此乃亡國之兆。
陛下醒醒吧。”
周恒被這番擲地有聲的質問震在原地,臉上血色盡失。
就在這時,一名小太監連滾爬爬地沖進來。
哭喊道:“陛下,不好了。
太后娘娘她吐血不止,道長說燈油需盡快備好,否則就來不及了。”
周恒渾身一顫,眼中最后一絲理智被恐懼和焦急淹沒。
他猛地指向陸丞,嘶聲道:“堵上他的嘴。
押去法壇。
為了母后朕顧不了那么多了。”
清虛觀后山的祭壇上,七盞青銅燈按北斗方位擺放。
三虛道長手持拂塵面色凝重。
昭月太后被安置在燈陣中央的軟榻上,氣息愈發微弱。
陸丞被幾名力士押上祭壇,按跪在地。
他口中塞著麻核,無法語,只能用一雙噴火的眼睛怒視著周恒和三虛道長。
周恒背過身去,不敢看他。
三虛道長嘆了口氣:“陸大人,貧道知你冤屈。
然天道有常亦留一線。
此法逆天成敗亦難料。
你若心有極大怨憤與不甘,膽汁效力或會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