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悄然流逝。
來到了靖康二年六月望日。
京兆府府衙后堂的主院,書房之中。
巨大的“木圖”前,燭火通明。
宗澤手持長桿,點在鄜延路一帶,開口道:“自完顏婁室攻伐丹州以來,我軍嚴格執行‘棄子爭先’之策,一切皆如預料。”
“李彥仙等部已率軍完成戰略收縮!”
“主力現已悉數退入綏德軍、青澗城、延安府等預設堅城。執行堅壁清野,留給婁室的,多為焦土空城。”
“眼下,婁室鐵騎看似攻城略地,兵鋒深入,實則已被我釘死在陜北黃土高原之上。”
宗澤的長桿在幾座關鍵山城上方畫了幾個圈,道:“其兵鋒受挫于堅城之下,兵力因圍城,護糧而日益分散。”
“我軍則以小股精銳,不斷襲擾其后方。如今戰局,已成膠著之態。”
“婁室得了軍功與空城,而我軍,也已贏得了至關重要的戰略時間!”
宗澤說著,注意到趙諶將目光,從‘木圖’的北線之上緩緩移開,而后落在了西南方向的秦隴蜀道之上,見此不由開口:
“權知興元府,王燮此人,志大才疏,怯懦畏戰。曲端兵鋒已至,破此關隘,不出三日,殿下勿憂。”(注1)
趙諶微微頷首,聲音清晰,道:“打開蜀道易,打通蜀道,說法就多了……”
感慨間,趙諶抬頭看向鄭驤,“鄭卿對于入蜀之后如何措置,可有想法?”
“殿下明鑒,”鄭驤早已深思熟慮,聽到趙諶發問后,立刻躬身一禮,道:“臣以為,破關之后,當以剿撫并用之策。”
“對冥頑不化者,雷霆掃穴,對識時務者,施以恩信招撫。”
“首要者,乃穩定各州府,接管倉廩府庫,宣示殿下仁德與正統。”
“臣以為,可先遣能善辯之士,持殿下令旨,分赴各州,陳說利害,以免兵禍連結,徒耗我川蜀元氣。”
趙諶點了點頭,道:“便依鄭卿之見。入蜀之后,文事皆托付于卿了。”
“是!”鄭驤躬身。
大散關位于秦嶺北麓,地處大散嶺之上,是連接關中與漢中陳倉道的北端。
大散關,山勢險峻,關城扼守狹谷,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啪啪啪。”
冰冷的雨水打在鐵甲上,噼啪作響。
與此同時,關隘之下,鎮戎軍精銳,列陣整齊,一股兇悍之氣充斥。
曲端勒馬于陣前,虎目凝視前方城頭。
“將軍?”劉锜雙腿一夾馬腹上前,向曲端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嗯。”曲端點了點頭。
說實話,區區大散關,區區王燮,插標賣首之輩,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劉锜得到曲端首肯后,扯動韁繩上前,沖著城關上,如臨大敵的守軍開嗓。
“城上守軍聽著!”
“我等,乃是太子麾下,涇原鎮戎軍!奉殿下令旨入蜀,速速打開關門!若再遲疑,便是叛逆!待我大軍入城,定斬不赦!”
聲浪穿透雨幕,聞守軍都是面色難看。
他們自然知道鎮戎軍的強悍,更知道曲端這位悍將的赫赫兇名。
他們可不認為就大散關這點人,能跟城下近萬的鎮戎軍精銳對拼。
然而面對劉锜的喊話,城上守軍只當做沒聽到,各個目視前方。
“將軍,是否攻城?”
劉锜見自己被無視,心頭不禁惱怒,兇狠道。
“不急,”曲斷抬手,打量了一眼四周,好整以暇,道:“再等一刻鐘。”
“給王燮一個機會,若他不識抬舉……”說著,曲端眼底閃過暴虐之色,“那便誅殺叛逆,這等鼠輩,殺再多都嫌少!”
“是!”劉锜冷笑一聲,再次高喊,“樓上守軍聽好,告訴王燮,他只有一刻鐘。”
“一刻鐘后,便視作叛逆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