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原鎮外。
在副將張承易和幾個精銳偏校的安排下,很快,大軍便完成了補給。
之后,大軍短暫休憩后,并未多做停留,再次開拔,隱入莽莽群山。
離開邵原鎮后不久,宗澤便下令,在一處開闊地,命令大軍停下。
然后叫來了副將張承易、吳革、以及三名軍中驍勇忠誠的偏將。
輿圖鋪開在巨石上,眾人圍在一起。
“殿下,請看!”宗澤對趙諶拱了拱手,手指在輿圖路線上劃動。
“我等原定之計,是出山后向北,自龍門渡左近的隱秘處尋舟渡河。”
趙諶看著地圖,點了點頭,不過卻是沒有說什么,而是等著宗澤繼續。
這幾日來,跟在宗澤身邊,他也學習了不少行軍部署的策略,此時自然知道,原先想的,從龍門渡附近的私渡入關是不現實的。
太顯眼了!
別說現在鋪開捕殺大網的是完顏婁室這等,這個時代天花板級的統帥,就算是完顏婁室之子完顏活女,也會注意到。
因此必須要重新制定一條路線了。
趙諶猜測,宗澤應該就是要重新制定路線,甚至宗澤原本就沒打算從龍門渡走,可能他心里已經有了一條完美路線。
不過趙諶又想到,現在后方有位頂尖統帥,完顏婁室在對他們進行捕殺,那么宗澤原本針對完顏活女制訂的路線怕是也要變了。
“這是最短最直接的一條線。”
“此路過于顯眼直白了,”趙諶微微頷首,稚嫩的面龐上雖仍有稚氣未蛻,卻是依舊老成鎮定:“已然成了一條死路!”
“殿下所不錯!”宗澤贊許點頭,與副將張承易、吳革等人對視一眼,眾人對太子的表現,都很是欣慰。
這一路上,太子的表現,真的太出色了,完全不像是一個亡國之儲君。
而是一個充滿斗志,和自信的人主。
宗澤目光掃過兩側幽深的林莽,好似要穿透重重山巒,看到那無形中的羅網。
“原先,臣針對完顏活女,安排的我等入關中的計劃,在邵原鎮補給后,從王屋山主峰區域向西,沿亳清河、沇水河谷下行。”
“之后,從山西垣曲縣北部,走出山區,最終抵達黃河北岸,尋私渡口渡河。”
宗澤說著,輕嘆一聲,道:“之所以選擇此地,其一,是其隱蔽性相對強些!”
“此處是王屋山和中條山交匯的深山區,遠離官道和城池,我們只需要避開垣曲縣城即可。”
“其二,此處金軍控制力最弱。”
“金兵部署,多在龍門渡、蒲津渡、風陵渡等大型渡口。”
“對此類偏僻小渡口的防范相對薄弱。”
“其三,黃河在此處流經峽谷,河道收窄,水流湍急,雖不利于大軍擺渡,但正是小規模偷渡,私渡的最佳地點。”
“且,當地必有依靠這些私渡口謀生的船家或漁民,可以征收船只渡河。”
“若是只有完顏活女,那他雖然也會想到在龍門渡、蒲津渡、風陵渡等大型渡口周邊部署兵力,可王屋山內,道路多條。”
“他只會將范圍擴大,屆時就不止這三個渡口了,如此一來兵力布防必然會分散。”
“以我等的兵力,自是可以沖出去。”
“可現在,我們的對手是完顏婁室,我能想到的,他必也已料到。”
“他必然會精確縮小范圍,敲定在龍門渡、蒲津渡、風陵渡周邊,且他也很大可能注意到垣曲縣北部的路線。”
“臣不敢賭一個頂級統帥的戰略部署,能否與臣想到同一處!”
宗澤雖然說的謹慎,可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這番話中潛在的意思。
那就是,我能想到的,完顏婁室也能想到,他若出手,兵力部署會更精確毒辣!
宗澤話畢,頓了頓,手指落在輿圖上,指向西南方,開口道:
“故,原定路線,必須變更!”
趙諶點頭,宗澤開口,他就聽出意思了,當即道:“宗帥打算怎么走?”
“逃生之路本就不多,若我是完顏婁室,必然會封死所有道路。”宗澤說著,眼神中閃爍著莫名的精光,盯著輿圖道:
“不過如此也就意味著,每一處的兵力部署,會相對的分散而減弱!”
“因此,可行疑兵之計!”
“將計就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宗澤目光銳利,瞬間做出決斷,“張副將!”
“末將在!”副將張承易立刻抱拳。
“予你一千兵馬,繼續沿此先制定的原路,向垣曲北部黃河峽谷進軍!”
“切記,你的任務,非是接戰,而是要讓金賊深信不疑,我大軍正往彼處而去!”
“縱是戰至最后一人,也需向金軍傳遞一個訊息,那就是我軍主力,就是奔向了垣曲北部黃河峽谷!可能做到?”
副將張承易的臉上閃過一抹決然,而后毫無猶豫:“末將得令,必不辱命!”
“好!”宗澤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中。
這是一道近乎赴死的命令。
趙諶聽到宗澤的安排,也是心頭一顫,目光不由的朝著張承易看去。
“只要殿下可以平安入關,某死得其所!”察覺到趙諶的目光,張承易卻是渾不在意的咧嘴一笑說道。
趙諶自然看得出來,張承易不是說假,此刻在他眼中,生死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自己這個太子能平安,就值了!
宗澤面上依舊看不出什么表情,即便是讓跟隨他多年的心腹去送死,他也沒什么感觸一般,繼續部署自己的計劃。
隨即,他轉向其余將領,道:
“其余所有人,隨本帥向南,沿王屋山南麓,疾行至平陸縣以東黃河沿岸再尋渡機!”
一名裨將眉頭一皺,道:“宗帥,南路靠近蒲津、風陵等金軍重鎮,豈非自投羅網?”
“正因其險,方有生機!”宗澤斬釘截鐵道:“完顏婁室料我北去,重兵必云集垣曲,南線縱有守軍,亦必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