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本應該是下班的時間,但倫敦那邊臨時有個會議需要他參與。
視頻會議開始的時候,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這雨越下越大,頃刻間,將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了雨幕之中。
會議快結束的時候,倫敦那邊的負責人問他什么時候回英國。
宋斯年有一段時間沒回過英國,這次回去,至少要呆一個月。
“大概下個月吧。”
至少等他先把東城的事情處理完。
這次會議有幾個公司里的老員工和宋斯年相熟,正打趣他是不是東城有老婆,比倫敦強上百倍,錢恒突然從外面推門進來。
錢恒穩重,知道宋斯年在開會,本不應該做這樣的事情。
宋斯年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額頭上都是汗。
“宋總,因為暴雨,長青鎮一帶發生了泥石流災害。”
視頻會議那頭的人大都是老外,聽不懂中文,但他們看見剛剛還表情溫和的總裁,突然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氣氛陡然凝固。
“候鳥醫生團隊回來了嗎?”
宋斯年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接近七點,長青鎮距離東城有超過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們應該早就啟程了才對。
“我聯系了那邊的負責人,他們是回來了,可是夫人在回程的時候脫離了隊伍,現在還聯系不上。”
宋斯年突然覺得額頭的青筋挑了挑,他拿出手機,開始給阮令儀打電話。
一個接著一個,都沒有人接。
他想打個電話給張嫂,問問阮令儀到家了沒有,卻突然想起來,張嫂今天休假。
不安和恐懼突然涌上了心頭。
一次人禍,一次天災……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他竟兩次感覺到了無力。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永安寺的時候和阮令儀說的話――難道是他太過自大,所以神佛懲罰他了嗎?
“馬上備車,先回家。”
宋斯年強迫自己保持鎮定,“政府應該會馬上組織力量救援,我們出錢請民間救援隊,跟著政府人員一起出發。”
如果阮令儀不在家里,那他立刻跟著救援隊一起出發去長青鎮。
雨還在下著,路上的積水越來越深,在離逸廬還有一條街的地方,車子熄火了。
宋斯年看了眼路面上已經可以沒過膝蓋的渾水,絲毫沒有猶豫,推開車門下了車。
在大風大雨面前,雨傘反而是累贅。
宋斯年沒有撐傘,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逸廬的方向走。
豆大的雨滴落在他身上,他卻絲毫未覺。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希望她在家里。
如果有用,他愿意出錢,為全東城寺廟里的菩薩重塑金身。
他愿意回到永安寺,在佛前長跪,只求佛祖保佑他的妻子平安。
他沒有信仰,他狂妄自大,但那都是他的錯,如果神要降下懲罰,那罰他一人足矣。
他的妻子,在過去二十幾年的短暫時光里,已經受了太多的苦楚,未來的人生,應當平安順遂,一世無憂的。
越接近逸廬,他內心的渴求越發強烈,一直到從外圍看見客廳里亮著的暖光,他才像是在沙漠中苦行的人,見到了一滴甘霖。
他加快腳步,推開逸廬的大門,狂奔穿過花園,走到了別墅門前。
手放上門把手的那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甚至握不住門把手。
他深呼吸了三次,才勉強打開別墅的門。
在門口軟墊上躺著的dollar聽見動靜,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睡了回去。
宋斯年脫掉了已經被泡漲的鞋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沙發前。
沙發上睡著他心心念念的人。
宋斯年的心臟都要跳出胸膛,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眼前的人,生怕這只是他的一場夢境。
直到碰到阮令儀溫熱的臉頰,他才覺得自己像是活了過來。
感覺到了男人的觸碰,阮令儀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卻被攬入了懷抱。
宋斯年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處。
她摸到了宋斯年身上濕透了的衣服,正想詢問,卻感覺到肩膀上傳來了一陣溫熱的濕意。
他哭了……有生之年,她竟然看到了宋斯年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