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桌角的錄音機。
他按下播放鍵,童聲齊誦從揚聲器里涌出來:“姐姐掉下去那天,火很旺,可我們都很冷”
“它在反向塑造現實。”他抓起記號筆,在白板上畫出兩個交疊的圓,“公眾討論‘倒春寒’的熱度,能影響局部氣溫。討論越熱,溫度越低——小冰的氣候圖已經驗證了這一點。”
記號筆在“影響”兩個字上戳出破洞。
他想起今天上午在社區聽見的對話:買菜的阿婆說“今年倒春寒真邪乎”,放學的孩子舉著手機念“網友說井里有冤魂”。
這些聲音像種子,落在殘響的土壤里,發芽,抽枝,最后長成能凍死人的冰棱。
“它開始替我們感受。”沈默的指尖抵著太陽穴,那里跳得厲害,“我們不說,它替我們說;我們不記,它替我們寫;現在”
“現在它要替我們活。”蘇晚螢接完最后半句話。
她把病歷輕輕放在操作臺上,封皮上“記憶錯植癥”幾個字被她的體溫焐得溫熱,“再這么下去,1982年的寒潮會變成所有人的‘共同記憶’,變成真實發生的‘歷史’。”
凌晨五點,解剖室的門被推開一條縫。
小冰站在陰影里,手里攥著皺巴巴的氣象圖:“我按你說的,把近三年三月的氣溫數據和微博‘倒春寒’話題熱度做了關聯”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相關系數087。”
沈默接過圖紙的手穩得反常。
他想起小冰七歲那年,姐姐掉進井里時,這個沉默的男孩蹲在井邊,用凍紅的手指在冰面上畫太陽。
現在圖紙上的紅色關聯曲線,像極了當年那團沒畫完的太陽,只是顏色從暖黃變成了刺目的猩紅。
“必須切斷信息鏈。”他轉身看向靠墻的鐵柜,里面鎖著油氈碎片、刻痕拓片、阿黃帶來的井土——所有殘響介質。
“但它已經滲透進城市的每個角落,像病毒一樣復制、變異。普通的物理隔離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