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的秋意漸濃,田埂上的野草沾著晨露,被風一吹,簌簌落下細碎的水珠。李恪踩著沾濕的布鞋,沿著田壟慢慢走,稻穗沉甸甸地垂著,金黃的顆粒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空氣中滿是成熟的稻香。
他沒有穿官袍,只著一身素色布衣,像個尋常的讀書人。身后的張猛想跟著,被他擺手攔住:“我自己走走,你們在村口等就好。”他需要這樣一段安靜的路,來撫平心中的褶皺——長孫無忌的逃脫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頭,每當想起趙三空洞的眼神,想起圣旨上那句“念及舊情”,愧疚就會像潮水般涌上來。
“王爺?是您嗎?”
一聲蒼老的呼喊從田埂那頭傳來,李恪抬頭,看見張大爺扛著鋤頭快步走來,臉上堆著憨厚的笑。老人的衣服上沾著泥土,卻洗得干干凈凈,眼角的皺紋里都透著輕快——比起上次見面時的愁苦,此刻的他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張大爺。”李恪迎上去,笑容比清晨的陽光更溫和些,“今年的收成怎么樣?”
“好!好得很!”張大爺放下鋤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語氣里滿是喜悅,“托王爺的福,賦稅減了一半,還免了勞役,這稻子長得比往年好太多了!估摸著今年除了自家吃,還能賣些銀子,給小孫子買塊新布料做衣裳!”
他指著不遠處的田壟,那里有個半大的孩子正在拾稻穗,是張大爺的孫子。孩子看見李恪,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手里舉著一把金黃的稻穗:“王爺叔叔!你看,這稻子好大顆!”
李恪蹲下身,接過稻穗,指尖輕輕捏著顆粒飽滿的稻谷,粗糙的觸感帶著生命的溫度。孩子干裂的嘴唇早已痊愈,此刻正咧著嘴笑,露出兩顆缺了的門牙,眼神亮得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