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深深叩首,額頭重重撞在冰涼的金磚上,發出“咚”的沉悶聲響,在空曠的太極殿中回蕩,像是在與這片他曾寄予厚望的土地鄭重告別。
青磚上的涼意透過額角蔓延開來,卻澆不滅他眼底的決絕:“兒臣心意已決。曲轅犁在關中六州推廣已有成效,后續的農具分發與工匠培訓事宜,可交由工部侍郎全權跟進。兒臣在安州封地也會繼續改良農具,試驗新式紡織機,絕不負父皇教誨與大唐百姓期盼。”
他頓了頓,喉結艱難地滾動著,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幾乎要被殿外的風聲吞沒,卻像驚雷般炸響在李世民耳邊:“只愿長安再無風波。”
這短短八字,像一根淬了冰的細針,精準地刺中了李世民最柔軟的心房。
他望著跪在地上的兒子,那個總穿著青色常服、眼神明亮如星的少年,那個在田壟間揮汗如雨、在作坊里徹夜不眠的皇子,此刻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如松,可那雙曾盛滿銳氣的眼眸,卻蒙上了一層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像被濃霧籠罩的湖面,再也映不出往日的光彩。
是自己親手將這份疏離刻在了他心上,是他一次次的偏袒與猶豫,將這個滿腔熱忱的兒子,一步步推向了遠離長安的遠方。
長孫無忌反應最快,他幾乎是立刻上前一步,蒼老的臉上堆起溝壑縱橫的笑容,那笑容里的虛偽連殿外的陽光都照得透:“吳王深明大義!陛下,既然吳王主動請封,足見其心性沉穩、顧全大局,實乃我大唐皇子之楷模!臣懇請陛下準奏,以全吳王一片赤誠之心!”
他身后的官員們如回聲般紛紛附和,“準奏”“陛下圣明”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漲潮的海水般瞬間淹沒了太極殿,將李世民最后一絲猶豫徹底沖刷干凈。
那些聲音里有真心贊嘆,有假意逢迎,更多的卻是明哲保身的沉默,可此刻在皇帝聽來,都成了壓在心頭的巨石。
李世民望著下方黑壓壓的朝臣,又看看始終低著頭的李恪,只覺得喉嚨被什么東西堵住,連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苦味。
他知道自己此刻無論說什么都顯得蒼白無力,任何挽留都像是虛偽的施舍。這個兒子用最平靜也最決絕的方式,無聲地控訴著他的偏袒、他的沉默、他作為父親的失職,也控訴著他作為帝王的無奈。
“準奏。”李世民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連眼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封吳王李恪為安州都督,食邑三千戶,三日后離京就藩。欽此。”
“謝父皇恩典。”李恪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一潭不起漣漪的秋水。他緩緩叩首起身,轉身時目光平視前方,沒有看任何人,既沒有看臉色復雜、眼神躲閃的李承乾,也沒有看嘴角噙著得意、眼神閃爍的長孫無忌。
走出太極殿的那一刻,他仰頭望向湛藍的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濕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滑落,被迎面吹來的風瞬間吹干,分不清是淚還是風。心中沒有想象中的悲憤欲絕,反而是一種卸下千斤重擔的解脫,像掙脫了無形的枷鎖。系統提示:主線任務‘朝堂立足’暫時中止,觸發支線任務‘封地興邦’,獎勵‘安州民情圖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