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寧帝發出一聲冷笑,走下御階。
“盧璘若是與盤根錯節的世家聯了姻,被那些老狐貍用裙帶關系綁在一處,手中的督察司,還能有幾分鋒芒?”
高要心中猛地一震。
原來陛下是擔心這個!
是了,盧大人是陛下親手磨礪出的利劍,用來斬斷舊勛貴和貪腐世家的。
若是劍柄被別人握住,這劍自然就不聽使喚了。
可.....可陛下這怒氣,怎么聽著....
不對!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昭寧帝語氣略帶焦躁,掃了高要一眼,冷冷地開口:
“朕好不容易,才有這么個不畏權貴的劍!豈能讓他折在女人手里?”
高要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開口:
“陛下,奴才聽說,柳閣老和沈公為盧大人篩選的三家,都是在朝堂上公開表示過,愿意支持新政的....”
“支持新政?”
昭寧帝直接打斷:
“那也是有條件的支持!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示好?盧璘一旦與任何一家聯姻,必然會受到牽制!到時候督察司的案子還怎么查?查到姻親頭上,是查還是不查?”
高要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多半句。
昭寧帝沉默了片刻,停下腳步,突然問:
“盧璘今日在蘭亭園,可有中意哪家女子?”
話鋒轉得太快,高要愣了一下,才連忙回憶起影衛的密報。
“回陛下,據探子回報,盧大人對沈家、姜家的小姐都只是禮節性應對,并未多。”
“唯獨....唯獨對林家小姐林詩韻的一首詩,頗有贊賞之意。”
昭寧帝的動作一頓。
“林家?工部那個林崇的女兒?她作了什么詩?”
高要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將那首詩復述了一遍。
“淡寫胭脂淺畫春,半藏心事半藏針。園中最是不處,一樹海棠悄殺人。”
御書房內,再度陷入安靜。
昭寧帝聽完,一不發,本就略顯陰沉的臉色,愈加明顯,看得跪在地上的高要心驚肉跳。
“好一個一樹海棠悄殺人。”
“林家女子,倒是有幾分膽色!竟敢在雅集之上,作此等詩!”
高要察覺到風向不對,連忙補充道:“陛下,林家在工部雖有些根基,但家主林崇為人向來剛直,從不結黨....”
話還沒說完,就被昭寧帝猛地一揮手打斷。
“剛直?”
昭寧帝坐回龍椅之上,沉著臉緩緩開口:
“傳朕旨意。”
高要連忙豎起耳朵。
“工部郎中林崇,教女無方,致使其行乖張,有失德范。且近日督辦河道疏浚一事,進度遲緩,不堪大用。”
“即日起,降為工部員外郎,閉門思過,以觀后效!”
旨意一下,高要忍不住眉頭一跳!
陛下此舉何意?
為何無端懲戒林大人?
這是在敲打林家?
還是借此警告盧六首!
還是給想和盧璘聯姻的世家釋放信號?
誰敢動朕的劍,朕就先斷了誰的手!
昭寧帝頓了頓,剛處理完林家,又將矛頭對準了另外兩人。
“柳拱!沈春芳!”
昭寧帝念出這兩個名字的時候,柳眉微蹙。
“這兩個老家伙,一個致仕了不好好頤養天年,一個身為內閣次輔,不知為朕分憂,竟還有閑心去管小輩的婚事!”
“他們是很閑嗎?”
高要跪在地上,把頭埋得更深了。
“傳旨!”
“新政推行在即,讓柳拱把那份革新鹽鐵專營的章程,十日之內,給朕拿出來!”
“還有沈春芳!他不是喜歡教書育人嗎?圣院這么缺人,讓他去宴居手下當個祭酒!朕倒要看看,沈春芳還有沒有精力多管閑事。”
一道道旨意,高要聽得心驚膽戰。
這哪里是什么加恩啊?
尤其是對沈春芳而。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沈春芳和宴首輔的關系.....
昭寧帝發泄完后,靠在龍椅上,雙眼微閉,擺了擺手:
“盧璘,什么時候到?”
“回陛下,盧大人在來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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