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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宋妙韓礪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脾氣

      第一百六十二章 脾氣

      此人嬉皮笑臉,一邊陰陽怪氣說話,一邊直勾勾看向宋妙的臉,視線又看往她腰下走。

      見對方說話、舉止如此惡心,宋妙已是十分嫌惡。

      但她沒有露出一點生氣模樣,只當此人不存在,徑直轉向下一個人,對了對剩余幾個姓名、來歷,復又道:“今次諸位應役,被分到的是河工伙房。”

      “伙房不同于旁的差事,不用挖土,也不用日曬雨淋,但并不意味著是個輕省差事——這差事講究的是仔細用心,最要緊是一個‘潔’字,一米一菜,但凡有一點差錯,進人嘴里的東西,要是吃壞了、吃出了毛病,便是再后悔也來不及了。”

      她逐一跟眾人拆分要怎么個“潔”法。

      一邊拆,一邊帶著十二名役夫往后廚走,走到井邊時候,就說水要分缸貯存,一用于飲用,二用于洗用,如若井水,可以入口,如若河水,用于飲用,必須燒滾。

      又說每日洗鍋、洗菜的廢水必須撈干凈殘渣再倒入污水道中,每日用完鍋必須鏟干凈鍋底灰等等。

      進得廚房門,又說食物貯藏,必須離地兩尺以上高,離梁一尺以上長,梁上、地上必須設置鼠籠,每日檢查。

      又說人,必要束發幞頭,如若有須,還要包須,每日進門當先用皂角水洗手,出了門,回來也要重新洗手,身上都要包裹一層炊服,那炊服一日一換洗,不能拖延。

      此外廚役者,每日當要修剪指甲,探查舌苔、五官、皮膚,如若生有疥瘡,或是無名疾患,必須調離。

      說到此處時候,先前那吊兒郎當役夫便插嘴道:“小娘子,做什么出了門,回來還要洗手——又不是回回出門都去茅房——況且大解用葉子,又不臟手,小解,嘿嘿,小娘子還挺懂嘛,曉得我們男子小解用手!”

      大餅跟在后頭,已然色變,上前就要張口痛罵。

      宋妙做了個制止的手勢。

      她此時正站在官驛后廚廚案邊上,不急不躁的,先去一旁水盆里洗凈了手,又從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取了邊上肉盆里的一根羊棒骨放在案上,左手按著骨頭,右手拿那刀一使力,重重劈在棒骨最中心。

      羊腿骨極硬,但其實想要劈開,是有一個巧勁的,選對了地方,輕輕一砸,自然就裂。

      宋妙此時劈得精準,正正就是那個點,果然一砍之下,發出“鐺”的一聲重響,那骨頭隨聲而斷。

      劈完一根,她猶不停手,又取另一根,一邊劈,卻是眼睛看也不看,而是轉頭向著眾人道:“如若使刀、案板,也要分為生、熟兩種,生肉用紅柄刀,紅邊案板,熟肉并其余菜用尋常木柄刀,尋常木色邊案板,不能混用。”

      那“用”字剛剛落音,只聽“鐺”的又一聲重響——另一根羊棒骨應聲而裂。

      劈完羊棒骨,宋妙又從一旁大盆里捧出一整條豬后腿。

      她用一柄尖刀,插進豬皮里頭,不知走了什么位,很快,就把骨頭給剔了出來。

      剔出來的有扇子骨,有豬棒骨,等到最后,又割出來蹄膀跟豬蹄子。

      她當著眾人的面,如同炫技一般,當真只是說話的功夫,就把一整條豬后腿給處理得妥妥帖帖,肉歸肉,骨頭歸骨頭,尾巴歸尾巴,整整齊齊擺在大案板上。

      這樣厲害拆豬功夫,看在大餅眼中,只覺震懾非常,唯有佩服,簡直恨不得自己能得一雙這樣厲害手。

      但看在其余役夫眼中,面前這小娘子對著紅生生一整條豬腿時候,兩根血呼啦嚓羊棒骨時候,使刀砸骨頭、剔骨頭那游刃有余模樣,卻是怪嚇人的。

      拿刀這樣輕松……

      剔豬這樣從容……

      要是……

      仿佛是為了加深眾人心中惶恐,宋妙此時把刀放在案上,又道:“刀具用過,當即就要清洗,洗完掛回原處,不能隨用隨放……”

      說著,又提了那刀在自己手上,道:“總共十三項規矩,每項都有四條,加起來五十二條,聽著多,其實很好記,只要剛才我們進來路上有認真聽我說話,看到了沿途東西,就不會記不牢。”

      說完,又揚了揚頭,對著一旁大餅道:“這是你們今日的師傅劉并,他熟記五十二條規矩,此時卯時初,給你們兩個時辰功夫,兩樁事情要做。”

      “其一,把這些個規矩記熟,等我回來考教。”

      “其二,早上才買了些萵筍、大陶缸回來,須要去皮、洗凈,劉并師傅會教著你們怎么背,怎么做。”

      “師傅不看年齡,只看本事。”

      “如若考不過,或是胡亂生事,我一個廚娘,每日不是對著生血肉,就是對著刀斧,脾氣卻不是那等好的,你們人雖來了,但又不是不能退,我這廟小,只好退你們回衙門了!”

      說完,她對著大餅道:“我出去一趟,勞煩,替我洗一下菜刀、案板。”

      繼而“鐺”的一下,卻是把那刀一甩,也不知怎么使的力,正正好那柄菜刀的后尖尖穩穩扎在案板上。

      把刀甩定,宋妙抬步就往外走,才走兩步,卻是轉回頭來,看向方才那個“大解”、“小解”二十歲役夫,問道:“你方才說男子什么?”

      那小解男下意識看向案板。

      砧板上,因那刀后尖深插在木頭里,便只露出前頭刀尖尖來,看那鋒銳模樣,叫他的心莫名就有些漏風,涼颼颼的,不獨如此,連下襠處也有些涼颼颼的。

      他是混,但多是街頭巷尾撩貓逗狗,偷雞摸狗,各處招惹些小娘子。

      尋常良家躲的多,有那脾氣爆的,罵將幾句,像今日這樣,直接持刀,刀還使得這樣熟練,剁骨頭剁肉比那屠戶佬也不差多少模樣,卻叫他有些害怕,竟是莫名不敢再搭話,背上也滲出汗來,忙道:“沒有!沒有!”

      他既然沒有,宋妙自然也懶得再理他,向著大餅點了點頭,徑直走了。

      而那大餅挺直小小胸膛,上得前去兩手用力拔下宋妙插進去的菜刀,轉頭對著眾役夫道:“你們且看一看我怎么洗刀、洗案板,一會還要洗菜——這些都是要背要考的!”

      他早曉得自己年紀輕,容易不被人放在眼里,方才宋妙給了機會,正好接住這一點威懾來教人做事。

      另一頭,宋妙出了官驛的大門,便朝著一條街外的菜坊走去。

      今日突然來了這十二個廚役,一則等背完了東西,不能叫人閑著,二來方才那一個小解男是不能要了,但其余人要不要,還是暫時別那么武斷,因為自己先入為主,早早生了偏見。

      能不能用,做一回事情,看看人的態度就知道了。

      菜坊是日日都來的,一則為了采買,二則也要記錄比對價錢。

      但今日還未走近,剛見得外頭擺著的許多小地攤,宋妙就覺得跟往日不太一樣。

      不知怎的,沿途多了不少攤販,多是賣菜的,其中萵筍最多。

      她上前找了幾個攤子一問,才曉得原來不少都是衛州來的。

      其中一個小販十分健談,滔滔不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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