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天光早已大亮,再匆匆出來,果然遲了。
宋妙把他訂的吃食取出來,復又將昨日把那豬肉干送去衙門的事情說了。
程子堅忙做道謝。
宋妙又道:“我同那韓公子提了你想設宴答謝,他說不用那樣麻煩,只隨意做幾個菜就好——等你們商量好日子,提前同我說一聲,好做準備。”
程子堅一面應是,一面又急急問道:“宋攤主既是見了韓兄弟,可是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宋妙搖頭道:“衙門里頭忙得厲害,我看那韓公子連吃飯都是趕著的——門口守衛同我說,他們都是一天排做兩班,連判官跟軍巡使都住在后衙了。”
程子堅只好嘆氣,拎著吃的,垂頭喪氣往回走。
讀書不進則退。
他進了內舍,深覺自己基礎不夠扎實,總有許多地方顧不到,除卻日夜發奮,也按著那韓礪交代,做了不少功課,只想其人可以快快回來,自己得了批改,好做改進。
雖有夫子教授,但對程子堅而,他私心里其實是更迷信那韓正指點的,早已視其為自己的第一師。
眼下人不在的這些天,他心里端的有些七上八下,只恨自己學問、才干俱不能出挑,不似那孔復揚,竟是能入了韓兄弟眼睛,一同借調進那京都府衙。
——莫說一日兩班倒,我見天不睡覺,也能聽從指派,把活給干完的啊!韓小兄弟,你但凡給我個機會看看?!
***
宋妙自然不知道程子堅心中多么躍躍欲試,只恨不能得個機會。
她賣完所有吃食,推著攤車回了家,進得后院一看,里頭已經沒了人,便知那程二娘已是出去找活了,不單自己去,還把女兒也帶走了。
人既不在,她也不多理會,簡單吃了點東西,帶了竹簍出門采買。
不想這一回才走到巷子口,卻見迎面走來一個人,頗為眼熟——原是李都頭的妻子段氏。
段氏見得宋妙,甚是高興,道:“好險在這里截住你,不然就要白跑一趟了!”
宋妙笑著打了個招呼,又問對方來意。
段氏道:“過不了幾日就是寒食了,年年大家把那青團、饃饃、餅子送來送去的,實在沒個意思,吃也吃不完,前日你做了那福糕過來,我跟婆婆兩個吃著都好,我那當家的竟也一口氣吃了七八塊,說想拿些去衙門送人——你這里能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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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妙道:“做是能做,只這福糕幾乎全是豆沙,不能久放——最好一天就吃完,不要隔夜,不然發了酸,不好吃是小事,只怕壞了肚子。”
那段氏一口應了,又道:“另還有一樁,我婆婆年紀大了,冷豆不好多吃,能不能給她做些熱乎的——她吃了一回,時時惦記你那福糕里頭紅豆沙。”
宋妙想了想,道:“我看老太太挺喜歡面食,給她做個紅豆沙卷子怎么樣?薄薄一層面胚,當中全裹豆沙,少放糖,一個卷上三五十層,我給那面做軟和些,拆開吃也好吃,合著咬也好吃,又不膩,熱乎乎當早飯,搭個豆漿飲子……”
段氏雖沒吃過這紅豆沙卷子,但聽著聽著,腦子里已經按著宋妙所說,想象那模樣、味道,一時眼睛里頭都露出饞意來,忙道:“做這個!多做些!我也喜歡吃!”
一時給了定錢,商量好哪一天要,宋妙便告了辭,等采買妥當,又背又提,終于回了家。
這會子已是晌午,她走到巷子尾,只見自家前門開著,還沒走近,便有個小人從里頭跳將出來,回頭叫道:“娘!姐姐回來啦!”
一邊跳,一邊顛顛地往前頭跑,急吼吼來接宋妙手中東西——原是那小蓮。
里頭程二娘應了一聲,也跟著迎了出來,去接宋妙背上竹簍,埋怨道:“買這么多,也該帶個拉木板——或是交代一聲,我來接一接也好啊!”
又道:“飯菜已經好了,我手藝尋常,小娘子莫要嫌棄!”
宋妙笑著給了一兜子輕巧的到那小蓮手上,請她幫拿回去,復又把竹簍卸下來給程二娘,只提著兩籃子往家里走。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飯菜味道——前堂中間擺了張條凳,上頭兩個菜,一籃子炊餅已經準備好了,還熱乎乎的。
往日回來,總是冷冷清清的屋子,一下子就多了幾分煙火氣。
等宋妙洗了手出來,小蓮早眼巴巴等著。
她坐下招呼了一聲,跟母女兩個一起吃起飯來。
一個菘菜煮豬肉片,一個菠菜豆腐雞蛋湯,還有一小碟子糟鹵鵝肉。
鵝肉是現買的,其余都是程二娘自己做的。
宋妙嘗了嘗,忽然發現這二娘子有個很好的品質——誠實。
她說自己手藝尋常,就是真的手藝尋常,不是謙虛。
菘菜是煮老了的,豬肉片切得太薄了,甚至吃不出口感,菠菜咸了,豆腐淡了,雞蛋明明整個打下去,應該是想吃整蛋,但在鍋里直接煮散了……
因見孩子一味挑白菜、豆腐吃,她便把那鵝肉往小孩面前送,又給她盛了雞蛋。
小蓮忙道:“姐姐吃!”
程二娘也勸菜。
吃著吃著,宋妙忽然發現那小蓮吃一口炊餅,要沾一口湯——不僅她這樣,便是程二娘也這樣。
她仔細一看,問道:“怎么好像大家吃的炊餅長得不一樣?”
程二娘臉上頓時露出尷尬之色來,道:“我先前在廣濟寺里頭借廚房,因想省柴禾,就學著旁人做炊餅——只我們在家時候常吃米飯,少吃面食,做得不怎么好,眼下放了一晚上,哪怕蒸了還是干硬,便是我自己都難咽下去,實在不好意思給你吃,便單買了兩個。”
宋妙往那裝炊餅的籃子里一看,果然有一個一看就更漂亮,跟自己手里的乃是一家所出,估計是從外頭買的,其余俱是形狀各異。
她伸手取了一個程二娘做的炊餅,用力掰下來一塊一嘗,果然干硬,想了想,笑道:“不打緊,我過個火,拿來做個水激饃,一樣好吃的。”
那剩炊餅統共只有五個,她拿刀切成小塊,泡了會水,又起灶燒油,等油燒熱,把那炊餅塊水分攥得半干,下油鍋炸得金黃,一勺糖兩勺水,熬了個半粘稠糖漿,將那炊餅塊下鍋一炒,待那糖水被裹得七七八八,直接就出了鍋。
統共不過片刻功夫,干冷的炊餅,就變成了冒著甜滋滋香氣的水激饃。
宋妙笑道:“這也叫琉璃饃,聽說是鄉野吃席的時候拿來壓桌給小孩吃的——小蓮嘗嘗,看喜不喜歡?”
四四方方,炸得金黃香酥的水激饃擺在小蓮面前,外層裹著一層薄薄的糖漿,跟琉璃一般亮晶晶,半透明,還帶著甜甜的香。
小蓮幾乎是強忍著看向了程二娘,一雙小眼睛,簡直會說話——想吃,娘,我能吃嗎?
***
酸棗巷中,小蓮為了一口冒著熱氣的琉璃饃,口水滴答滴,京都府衙里,面前的飯菜都已經放涼了,蔡秀卻是沒有一點胃口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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