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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章 心急

      眼見這京城來的太學生,不過幾句話功夫就給自己判了生死,兩個吏員如何肯服氣。

      前頭那人只會喊冤,后頭那個卻聰明多了,當即叫道:“韓學生!你是哪個,無官無職的,憑什么在這里對衙門里頭事務指手畫腳???”

      說著,他不再去管韓礪,立時轉向岑德彰,口中叫道:“通判!通判!不過晚來片刻,便落得這樣處置,我不服氣!”

      “小人在滑州州衙十余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理過的賬冊、宗卷山那樣高,這姓韓的又做了什么,由他在此處作威作福,囂張跋扈,便是蒼天也看不過眼!通判怎能如此縱容!”

      此人叫完,卻又看向左右人。

      過了幾息,有個他相熟的一咬牙,上前附和道:“通判,眼看提刑司巡查在即,蔣貼書做事向來盡心,偶有疏漏,韓學生也是為了公家事,申斥是應當的,可要是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就把人退了,突然少一個人,只怕帳、庫兩邊都忙不過來!”

      這人到底不愿得罪太過,雖也幫著說了話,卻不敢再說什么韓礪作威作福話語。

      得了這個臺階,先前那蔣貼書也順勢下了,忙道:“通判,小人一時做錯,實在事情多,如若樣樣等著二人同在才能調看宗卷、賬冊,當真做不完,情急之下,方才出了岔子——日后再不敢犯,就饒了這一回吧!”

      說著說著,他竟是眼淚都流了下來,幾步上前,給岑德彰跪地行禮。

      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突然這樣可憐,叫岑德彰實在看不下去。

      他心中一軟,就要說話,嘴巴還未張,卻被那門客一把捉住了手,用力一捏。

      門客上前一步,擋著岑德彰,對那吏員喝道:“還要狡辯!你不犯錯,自不會拿你的錯,先頭哪里去了??難道不曉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又道:“通判為人再好,也不能由著你壞事,不然日后誰人還認真干活,錯了事,跪地討個饒就過了!留下攤子,卻要上官來背,哪有這樣道理!”

      說著就沖著門外叫道:“人在哪里?還要通判自己開口,才知道把他拉下去嗎?!”

      那蔣貼書眼見形勢不對,忙大聲討饒,又請罪,又磕頭,趁著外頭雜役尚未進來,不住叫道:“通判,饒了小人這一次吧!小的家中還有七十歲的老娘,又有小兒等著經管,我知錯了!知錯了!!!”

      說著,砰砰砰地磕頭,不過幾息,額頭已經磕出紅印。

      岑德彰在后頭坐著,實在于心不忍,更不敢看,只覺晚上睡覺時候都要想著這樣場面,心中發酸,不禁失聲叫道:“正……”

      他不喊自己門客,卻叫韓礪。

      于是地上那蔣貼書也回過神來,轉頭去找韓礪。

      韓礪卻是不避不讓,任他抓著,張口道:“我老早就記得你了,你是衙中貼書,喚作蔣良吧?”

      “原本不想這時候來做追究,你既不服,我只問——岑通判去年上書要定河木,一月間都水監把定河木撥了過來,二月初三進的滑州州庫,三月二十出了州庫,撥入不論,撥出賬上卻有你的名字簽押——定河木哪里去了?”

      那蔣良仰著臉,眼淚鼻涕一把,正要再哭,聽得“定河木”三個字,那眼淚居然就遮掩硬生生停在眼眶里,半晌,顫著聲音道:“定河木……修……修河堤,對!是為了修河堤領用的,眼下已經在堤下壓著了……”

      他說到此處,猶如得了底氣一般,聲音也大了,一抹臉上涕淚,大聲道:“韓學生,那木頭已經撐在河堤底下,你若不信,自己下河去摸就是!”

      “三月二十那天,是你領的?”

      “是我領的又怎樣——正經辦差,難道領不得???”

      此門門邊早進來兩個雜役,只不敢動作,尷尬站著。

      韓礪卻不理二人,也不去搭理蔣良,而是另外打鈴,叫了個新雜役。

      他吩咐道:“你跑一趟州庫,讓丁柳帶上三月庫房領用副檔過來,你去頂他。”

      那雜役匆忙而去。

      州庫距離州衙很近,不多時,庫員丁柳就匆匆進得門來。

      見得屋子里都是人,地上還跪著蔣良,丁柳本就有些驚慌,這會子更不知發生了什么,只好干站。

      韓礪叫他一聲,問道:“你于三月二十守庫,當日經手出庫的有什么?”

      丁柳手中就捏著出入庫的登冊,聽得這話,忙把那冊子打開,一樣一樣讀,不多時,就讀到了定河木。

      韓礪問道:“領了八十根,酉時領用的?放在哪個庫房?”

      那丁柳報了。

      “誰人領用?”

      “是蔣貼書領用的!”

      韓礪忽然道:“你不再想想?”

      蔣良本來跪著,此刻一下子站起身來,怒道:“我領木頭的人認了,庫員也認了,兩個都是州衙正經差官,倒叫你一個外人在此處指手畫腳,姓韓的,你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此人還要再說,韓礪卻是冷聲道:“你三月二十領的定河木,那天吳公事帶了人去府庫清點河工用料,從早上點到到晚上,沒有見得誰人搬運木頭——定河木那樣大,你一口氣領了八十根,什么時候領出來的?飛著背出來的?”

      “州庫的河工物料放在甲字大庫,定河木也在其中,都是一間房,七八雙眼睛盯著,便是吳公事是瞎子,難道其余人也都是瞎子不成?”

      蔣良登時木在原地,張口想要說話,但是半日說不出一句來。

      他想說或許是自己不小心填錯了日子。

      可登冊上明明白白,又是按著規矩簽的名字——偏偏自己方才樣樣都一口咬定,已經把自己退路給鎖死,此時哪怕想要反口也不能了。

      韓礪抬頭掃了眾人一眼,問道:“岑通判要打發此人,誰還有異議?”

      滿屋子人,俱都鴉雀無聲。

      韓礪又道:“法司何在?”

      很快,下頭站出來兩個人。

      “定河木價值不菲,無端端不見了八十根,此是其一,州庫里頭賬冊虛領冒領竟是如此輕易,還不曉得有無其余物資為人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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