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說明天還要去量測嗎?左右還要住一天,我有些東西壓在下頭,要攤開才好拿出來用。”
“前日你說要辭了事情回京,不見你辭,昨日他們走,你又不跟著,今晚倒好,還惦記著明天去量測了——你到底走還是不走啊?”
“先看看,先看看,不急嘛!左右一路都是漲水,我都走到這里了,今日那韓礪不是教復尺法嗎,才教到一半,也還沒琢磨透,等琢磨透了再說!”
又道:“況且那宋小娘子方才不是說,明日給我們烙餅帶去吃,又說那餅冷了吃也是軟的,又軟又筋道,到時候給我們炒些下茱萸碎的酸腌菜,再腌些酸胡蘿卜一道捎上,卷著吃。”
“哎呦,我最喜歡吃菜卷餅了,怎么都要吃了再走!”
“那要是后天再有好吃的、要學的怎么辦?”
“哎呀,你這人,怎么這么刨根究底!”
聽得兩個能當自己兒子的學生在這里打嘴仗,若是昨日,或是今日白天,盧文鳴估計都煩得不行,此時卻有閑工夫笑著搖了搖頭,把盆子洗干凈了,方才回屋。
尋常村人,挪出來的這兩間屋子都是從前小兒住的,自然沒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那同屋的學生拿了張小木凳坐著,又用一張高些的木凳當桌子,拿了筆,正寫東西。
盧文鳴走上前去,隨口問道:“寫什么呢?”
那學生道:“今日韓領頭說水閥的時候,有幾個地方我都沒聽懂,先寫下來,明日再去問他。”
盧文鳴本來已經打算上床躺著,聽了這話,那腳步忽然就停住了。
他從前讀書時候也很上進,當時覺得前途無限,只要努把力,得官也就是墊墊腳的事情。
然而屢試屢敗,蹉跎了二十余年,才終于叫他面對現實。
自投身給人做門客,剛開始還努力想要表現自己,靠主家賞識舉薦得官,后來發現沒有可能之后,盧文鳴就越發渾渾噩噩,不過混日子而已。
眼下見得這同屋如此,他忍不住也去捧了自己書出來,挨著那油燈一并坐下。
剛看沒一會,邊上那學生卻是忽然抬頭,問道:“哎!盧兄,你說明晚那宋小娘子還會給咱們做吃的么?要是做,會做什么?”
***
此時此刻,眾學生嘴里念叨著的“宋小娘子”,見到剛回來的韓礪、孔復揚二人,嘴里也在發著問。
“公子哪里來的魚,怎么這么多?”
把手中稻稈穿吊著的許多尾魚放進大盆里,韓礪一邊去洗手,一邊回頭跟宋妙說話,道:“今日量測時候,我們見河渡口不少人在賣魚,價錢很低,因怕你困在這里不好出去,就買了些回來,若是明日來得及做,可以頂個肉,要是來不及就算了。”
又問道:“咱們今日吃什么?他們都吃了嗎?”
宋妙就一面給他們盛飯,先回答了問題,又一樣一樣地介紹,只說用了什么食材,菜又是怎么做的,多謝韓公子許多干貨云云。
還說可惜二人回來得晚了,那飯不如剛熟時候好吃,尤其鍋巴變厚了,又變硬了。
孔復揚先前站在一旁,手里也拎著魚,因他健談,好幾回想要跟宋妙說話,誰知句句都被韓礪說了,想要插都沒得地方下嘴。
后頭把魚放好,聽得這一番話,他急得不行,已是無心理會旁事,向宋妙道了謝,立時就埋首飯中,渾不知外界。
倒是那韓礪接過飯,卻不著急動筷子,而是先問宋妙道:“宋攤主吃了沒有的?”
等宋妙笑著點了頭,他才放心大口吃起飯來。
二人吃飯時候,宋妙則是領著大餅在看那許多魚。
韓礪說明天拿這魚來做菜,她卻懶得再等什么明天。
“眼下連日大雨,塘水也好,河水也好,都黃濁得很,這魚隨水生味,泥腥味也重,我們就拿重味來壓它。”
她看著大餅殺了一回魚,才去教他。
這魚實在不少,費了些功夫,二人把魚處理干凈,剁成一寸還厚的塊狀,下姜絲、重酒、醬油、鹽、豆豉、花椒等物——后兩者用油輕輕爆過——抓勻了,拿荷葉蓋住。
正好她們借住的這一戶人家就特別闊綽,有一口祖上傳下來的水井。
宋妙問過主人同意,把裝了魚肉的幾個大盆分別放在大桶里,吊下井中,由它徹夜入著味。
前頭韓、孔二人吃完,韓礪先把孔復揚打發出去各處通知眾人明日出發時間,又叫一人過來,自己則借口收了碗筷要去洗,一會再出門,去了后頭廚房。
他洗碗筷之前看了一次,洗好晾著之后又看了一次,眼見宋妙都在教那大餅如何殺魚、切斬魚塊,實在不方便說話,只好退了出去,朝外走。
但才走到一半,他忽的一頓,又返身回來,在廚房門口站了站,等了好一會,方才叫了宋妙一聲,當著大餅的面,同她說了幾句明日安排。
最后道:“昨晚倉促,來不及說——我與孔復揚二人同這家換了間房,眼下住你屋子對面那一間,若是晚上遇到什么麻煩事,只管來敲我的門。”
***
韓礪在這里跟宋妙說話,遠在京城的蔡秀拿著長長的花名冊,翻來覆去地看,等到看完,又返回頭重新看了一回。
因始終找不到想要的那一個人,他忍不住問道:“奇哉怪哉!怎么還不見那韓礪名字?”
說完這話,他頓覺好笑——又不是在京都府衙,誰人知道什么韓礪。
正要跟那送花名冊過來的小吏解釋韓礪是誰,對方已是笑道:“蔡公子說笑了,你說的是太學的韓礪吧?那名字怎么會在里頭,他前幾日早領著人往滑州去了。”
蔡秀整個人愣住,只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他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對方袖子,問道:“怎么回事?什么滑州?他為什么去滑州?!他不是想去六塔河嗎?”
喜歡妙廚請大家收藏:()妙廚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