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發現自己剛剛居然睡著了。
雖只小憩片刻,但大中午的,又是精神疲憊時候,小憩反比長睡要舒服太多,此時頭腦如同炎夏之中,往深潭清水里滾了一遍,涼涼的,神清氣爽。
韓礪一下子重新坐直了身體。
宋妙做起菜來心無旁騖,并不知道這一位韓公子竟是看自己抻面、切菜看睡著了。
拉條子下了鍋,滾熟之后過涼水躺進碗底,往上頭蓋上兩大勺韭菜炒豬肝,就是一碗香噴噴的拌面。
雖然簡單些,但滋味一點也不差。
她把一盆面、一大盅湯坐在條凳上,又放了個空碗在韓礪面前,道:“公子先嘗嘗,若是吃不慣,我那里還有香菇,做個香菇肉沫澆頭快得很,洗手功夫就好了。”
韓礪搖頭道:“不用麻煩,這個就很好。”
他一面說著,一面往那空碗里夾面條,但面條夾得多,其次是韭菜,最后才是象征性地添了一片豬肝。
雖說看人吃飯不禮貌,但宋妙作為廚子,自認有資格觀察那么一兩息,好來決定要不要重做的——她看那韓礪吃面,先一筷子韭菜,再一筷子面條,又一筷子韭菜加面條,嚼嚼嚼的,臉上已是帶出微笑模樣,心中又是松一口氣,又是好笑。
果然不吃臟器。
她起身道:“我來添個澆頭。”
卻聽那韓礪忙道:“不用,我只是吃得少,不是不吃。”
他說著就把碗里唯一的一塊豬肝往嘴里送,先咬了一小口。
宋妙道:“當真很快……”
但她話音未落,就見對面人眉頭一挑,表情隱隱有些驚訝,只眨眼間,就把那剩下的大半片豬肝吃了個干凈。
吃完不算,他又取了那大碗里筷子,連著朝自己碗里搛了七八塊豬肝。
宋妙無奈道:“實在不必勉強……”
韓礪方才抬頭,道:“我原是平日里少吃,只宋攤主做的這個,一點臟器味道也沒有,很香,很合口味。”
說著,又忙往邊上另一個空碗里添了幾筷子韭菜豬肝拌面,朝宋妙方向一推,道:“不信,你嘗嘗?”
倒像是宋妙做的豬肝合炒,還要他來幫著洗清“冤名”似的。
觀察了片刻,見此人不像勉強的樣子,宋妙便也沒有再堅持。
她搬了張小幾子過來,跟那韓礪隔著條凳對坐,一起吃起午飯來。
一口拌面送進嘴里,還燙著。
宋妙呼了兩口氣,才敢去嘗那味道。
單炒韭菜豬肝,熱熱的出鍋,為的就是那口鑊氣。
先嘗到的是濃郁的葷香,帶著微微焦香和醬油香。
豬肝拿足水沖洗過,因為切的極厚大片,故而特地燜煮得半熟再來用猛火炒。
這樣既保證了里頭的嫩,又有了外頭的爆醬焦香,使之不至于外頭焦了,當中還是生的。
一口下去,豬肝微焦,爆炒得最外層有一層微微脆殼,里頭口感卻是極致的嫩、粉,很神奇的,也帶有一點脆口,但是連一絲絲臟器不好的味道都沒有。
吃起來,知道它是肝,卻又叫人不敢相信它是肝。
肝臟本就自帶一股特有的葷鮮味,這又是上等黃沙粉肝,甘甜得很,此時給那醬香一帶,分外醇厚、嫩滑,又有那韭菜炒得恰恰斷生,辛香、脆嫩,尤其根莖部分還有些微的辣感,帶著汁液,解膩極了。
兩者混炒,已經合了味,豬肝有韭菜辛香,韭菜有豬肝葷鮮,又有面條混雜中間,占了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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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拉得很筋道,粗細均勻,赤條條的,比起粉,更適合吸附料汁。
此時每一根面條都裹滿了油亮、油潤的醬汁,帶著豬肝的油葷、韭菜的青草香,在人嘴里做著平衡。
平衡得非常圓滿。
宋妙吃光了一滿碗,特地還留了一點肚子,而那韓礪確認過她不要之后,便把一大盆全部吃完了,連一根韭菜都沒有留——甚至醬汁都用面給裹得干干凈凈。
吃完之后,他把那面碗放回條凳上,滿足地呼出一口氣,肉眼可見是飽了。
宋妙遲疑了一下,道:“其實還燉了湯——若是吃不下,一會給公子拿湯盅裝了,帶回去喝,如何?”
韓礪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也可以先喝一點,再帶一湯盅回去。”
宋妙笑應了,果然給他盛了一碗,正要端來,就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
兩人在堂中吃飯,大門自然是敞開的,此時宋妙抬眼看去,就見程二娘拉著小蓮正往家里趕。
自程二娘得了那屠宰行漿洗衣服的活,都是天未亮就起來,下午時分才回家,不知怎的,這回卻是提早了半日。
宋妙有些驚訝,忍不住迎出去兩步,問道:“二娘子回來了?”
程二娘見得此處木門大敞,又看里頭坐了個生人,本來見了宋妙,立時就想說的話一下子咽了回去。
而韓礪也已經站了起來,道:“叨擾宋攤主許久,韓某先告辭了。”
宋妙忙將人留步,向兩邊介紹一回。
程二娘聽得這一位喚作“韓礪”,乃是太學內舍生,頓時又驚又喜,忙道:“小堅同我說過,多虧韓公子,不然他這次肯定是不能升舍的!”
話里話外,千恩萬謝。
韓礪行過禮,推辭幾句,取了那食盒就要走,宋妙正要去送,卻見那小蓮躲在程二娘身后,頭上一角青青紫紫的,一時驚道:“小蓮額頭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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