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不行!”姜姝寧幾乎是脫口而出,“君兒還這么小,北陵天寒地凍,他受不住的!我絕不同意去北陵!”
北陵是什么地方?
寸草不生的苦寒之地,每年有大半時間都在落雪,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讓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去那種地方,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區別?
蕭懷瑾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他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沉靜,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耐心。
“姜姑娘,你聽我說。”他開口,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強硬,“我的皇姐,大鄴的長公主,當年便是遠嫁北陵。如今,她是北陵的皇后。”
“我們到了北陵,可以直接入宮,有皇姐的庇護,無人敢動我們分毫。”蕭懷瑾繼續說道,話語像一張細密的網,將她的反抗一寸寸收緊,“最重要的是,北陵是蕭凌川鞭長莫及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你和君兒才是真正自由的。”
自由?
姜姝寧看著他,忽然覺得一陣莫名的恐懼從腳底升起,沿著脊椎一路爬上頭頂,讓她頭皮發麻。
眼前的男人,口口聲聲為了她好,為了給她自由,可他做的事,和蕭凌川又有什么本質的區別?
一個用強硬的手段將她囚在王府,另一個,則是用“為你好”這三個字織成一張溫柔的網,將她的人生牢牢掌控在手中。
他說去北陵,她就必須去北陵。
她沒有拒絕的余地,甚至連提出異議的資格都沒有。
他很清楚她的軟肋,只要她帶著小鄴君,她就永遠沒有底氣說出那一聲決絕的“不”。
他和蕭凌川果然是親兄弟,連強迫人就范的手段都如出一轍。
她垂下眼簾,不再與他對視,也不再爭辯。
她知道,再說什么都是徒勞。
在這個狹小的,顛簸的馬車里,她就是一個被挾持的人質,只不過,挾持她的人,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看起來溫善無害罷了。
該怎么做,才能擺脫這種境地?
姜姝寧的心思千回百轉,身體卻因為連日的驚嚇與奔波疲憊到了極點。
紛亂的思緒漸漸模糊,不知不覺間,她竟靠著車壁沉沉睡去。
……
腥甜的液體不斷從喉嚨里涌出,視野變得一片血紅。
她好像躺在誰的懷里,那人的手臂箍得她生疼,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出現在她模糊的視線中。
是蕭凌川。
可他臉上的神情,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那雙總是淬著冰雪,吝于給她半分暖意的桃花眸,此刻竟盛滿了滔天的恐慌與絕望,眼尾泛著駭人的紅。
他好像在喊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嘶啞又破碎。
她想回應他,可一張口,涌出的卻是更多的血。
溫熱的液體染紅了她胸前的衣襟,也染紅了他玄色的錦袍,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朵朵詭異又凄美的花。
“蕭凌川……”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住了他的衣袖,一字一句道,“若有來世……我一定不會嫁給你,亦不會……愛上你……”
說完這句話,她感到最后一絲力氣也被抽空了。
視線里最后的場景,是蕭凌川抱著她冰冷的尸體,發出一聲猶如困獸般,撕心裂肺的仰天長嘯……
姜姝寧猛地驚醒,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要蜷縮起來。
怎么會做這樣離奇卻又真實的夢?
就好像,她真的經歷過死亡一般。
馬車依舊在行駛,小鄴君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張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車窗外一片漆黑,連月光都被濃厚的云層遮蔽,顯得格外黯淡。
身側傳來輕微的動靜,蕭懷瑾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睛,那雙黑眸在夜里亮得驚人,正直直地看著她。
“做噩夢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
“嗯。”姜姝寧胡亂應了一聲,心跳依舊快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夢里那瀕死的痛苦和蕭凌川絕望的嘶吼,真實得讓她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低聲問道:“殿下,你說……景王將我困在景王府里,那我豈不是……沒法見到其他人了?”
蕭懷瑾點了點頭,語氣篤定:“自然。別說見外人,就連你自己的父母想見你,都要經過他的同意。”
姜姝寧越想越不對勁。
夢里,或者說,那段“記憶”里,她雖然在景王府過得并不如意,蕭凌川對她冷淡至極,但她的人身是自由的!
她不僅能時常回相府探望父母,還能收到京中各家貴女的帖子,去參加她們舉辦的各種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