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皮肉被殘忍地撕開,鮮紅的血液爭先恐后地涌出,瞬間染紅了胸前的繃帶。
他疼得渾身都在顫抖,額上冷汗涔涔,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分停頓,仿佛在執行一個神圣而瘋狂的儀式。
姜姝寧差點端不穩手中的藥碗。
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從頭到腳,一片冰寒。
一個荒謬到極致,卻又可怕到讓她戰栗的念頭,轟然炸開在她的腦海里。
是他親手讓自己的傷口一次次潰爛,一次次惡化,用這種近(乎)自殘的、瘋子一樣的手段,強行將她留在這里!
這個認知,比世間任何一種酷刑都讓她感到驚恐。
難道,他當真……對她動了心?
這個念頭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
他到底喜歡她什么?
喜歡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可她做的這一切,不過是一個醫者對病患應盡的本分。
換做任何一個大夫,都會如此!
喜歡她這張臉嗎?
姜姝寧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臉。
這張臉,根本就不是她的!
他喜歡的,迷戀的,或許不過是一個虛假的幻影,屬于一個化名為“江書”的女醫罷了!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個男人的偏執和瘋狂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再任由他發展下去,她怕自己會被他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必須立刻結束這一切!
深吸一口氣,姜姝寧斂去所有情緒,換上一副冷然神情,再次走進了他的屋里。
她目不斜視,仿佛沒有看到他胸前那刺目的血紅,只淡淡開口:“大人的傷口遲遲未愈,想來是民女配置的藥方中,缺少了一味至關重要的藥引。”
蕭凌川不動聲色地拉上衣衫,遮住那片狼藉,沉聲問:“什么藥?”
“火蓮。”姜姝寧直視著他,一字一頓,“此藥只生長在南朔后山的懸崖峭壁上,能清熱解毒,去腐生肌。無論如何,民女今日都要采到那味藥!”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
“不行,”蕭凌川想也不想便拒絕,“那地方太險峻,你不能去。”
“那大人的傷,就打算一輩子這么拖著嗎?”姜姝寧冷笑一聲,語間滿是諷刺。
蕭凌川被她堵得一噎,那雙深邃的眼眸緊緊鎖著她。
想來,是他的傷遲遲未愈,引起她的懷疑。
半晌,他終于妥協:“好,本官陪你去。”
南朔的懸崖,如被巨斧生生劈開的山體,陡峭,嶙峋,寸草不生。
凜冽的山風呼嘯而過,刮在人臉上,像刀子一樣疼。
火蓮就生長在離地約莫三四丈高的石縫里,紅得像一團燃燒的火焰。
以蕭凌川的武功,飛身上去采摘本是易如反掌。
可他胸口的傷是新添的,此刻正一抽一抽地劇痛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神經,根本無法動用內力。
姜姝寧自然也不會允許他這個“病患”冒險。
她將帶來的繩索系在腰間,抬頭看了一眼那幾乎垂直的崖壁,沒再多說一個字,便手腳并用地開始向上攀爬。
她到底不是專業的采藥人,對山壁的路況不熟,體力也漸漸不支。
“砰!”
第一次,她腳下一滑,從半丈多高的地方摔了下來,雖然不重,卻也摔得七葷八素。
蕭凌川的心猛地揪緊,想上前扶她,卻被她冷著臉避開。
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聲不吭,繼續往上爬。
第二次,她抓住的一塊巖石松動了,整個人又一次滑落,手心被粗糙的石壁磨得鮮血淋漓。
蕭凌川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看著她掌心那片刺目的紅,心中的悔意如潮水般涌來。
早知她如此執拗,早知她為了醫好自己,竟愿意做到這個地步……他就不該……他就不該用苦肉計將她留在身邊!
他看著她單薄卻倔強的背影,嘴唇動了動,幾乎就要將真相脫口而出。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姜姝寧已經爬到了近一丈高的地方,她奮力伸出手,指尖幾乎就要觸碰到另一塊壁巖。
她腳下用力,想再往上一些,卻一腳踩空!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劃破風聲。
她的身體像一片被狂風吹落的葉子,直直地從山壁上墜落下來。
蕭凌川的瞳孔驟然緊縮。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偽裝,全都灰飛煙滅。
他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已經先于思想做出了反應。
他幾乎沒有半分猶豫,如離弦之箭般沖了上去,張開雙臂,迎向那道墜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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