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寧才將小鄴君哄睡,廂房的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
來人一身玄色錦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正是蕭凌川。
他走進來,不帶一絲聲響,卻攜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讓屋內的空氣都緊繃了幾分。
他掃了一眼床榻上安睡的嬰孩,目光便落回到姜姝寧身上,神色依舊冰冷:“陪本官用膳。”
那不是商量,是命令。
姜姝寧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袖。
“大人,民女的婆母身體不好,常年臥病。民女被大人帶走一夜,心中實在擔心她,能不能……能不能讓民女回去一趟,見見我的婆母?”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借口。
她想去拿姜天澤留下的那盒易容丸。
藥效就快要過了,她必須盡快找到機會服下下一顆,以免變回原來的模樣。
若自己從前當真跟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瓜葛,那豈不是插翅難飛?
“婆母?”
蕭凌川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那笑聲從喉嚨深處滾出來,又冷又刺耳。
“本官的人去你那宅子時,可根本沒瞧見你口中那位生病的婆母。”
姜姝寧的血一下子涼了半截,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會?她……”
她猛地想起什么,急切地問,“那……那大人是如何找到君兒的?”
蕭凌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半點溫度:“這孩子,就被隨意地扔在床榻上,本官的人進去時,他正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臉都憋紫了。”
他頓了頓,欣賞著她臉上血色褪盡的模樣,慢悠悠地補上一刀,“你若不信,本官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瞧瞧,看看你家里是不是連個鬼影都沒有。”
姜姝寧當然不信。
姜三夫人怎么會丟下一個幾個月的孩子不管?
蕭凌川似乎沒什么耐心,徑直上前一步,拽著她的手腕,一路拉著她出了衙門。
到了那條熟悉的巷口,姜姝寧卻遲疑地停下腳步。
她沒有徑直走進那座宅子,而是攔住一個剛從巷中踱步而出的老者問:“這位大爺,請問……住在那間宅子里的嬸子,您可知她去了何處?”
那年邁的大爺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我哪兒曉得她去了哪里!昨夜你被那當官的大人抓走后,她怕是擔心惹禍上身,連夜卷了鋪蓋就跑了,跑得比受驚的兔子還快!”
大爺又重重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憐憫,“可憐那小娃娃啊,在屋里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啞了,隔著老遠聽著都叫人心酸!”
姜姝寧只覺心口猛地一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怎么會這樣?
姜三夫人……她竟真的狠心丟下小鄴君不管,自己逃了?
就因為害怕被牽連,她連一個襁褓中的嬰孩都能棄之不顧?
蕭凌川就站在她身旁,一不發,眉梢眼角是掩飾不住的譏誚,比任何刻薄的話語都更傷人。
“如何?”他終于開了口,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你心心念念著你的婆母,可人家,似乎壓根就沒把你和你的兒子放在心上啊。”
姜姝寧抬起頭,復雜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這個所謂的景大人,究竟是什么來頭?
竟能讓姜三夫人怕到連一個孩子都顧不上了,連夜逃命?
自己失憶前,會不會也得罪過他?
若是自己這張臉恢復了原樣,被他認出來……
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她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垂下眼簾:“大人,民女想……回宅子里收拾些東西。”
“好啊。”蕭凌川答應得異常爽快,嘴角那抹笑意卻更深了,“本官陪你。”
進了宅邸,她佯裝鎮定地進屋,走到床邊,開始收拾衣衫。
蕭凌川就抱臂倚在門框上,那道目光如有實質,如芒在背,讓她每根神經都緊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