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和她慢慢耗。
他直起身子,臉上那股迫人的氣勢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懶洋洋的、理所當然的倨傲。
他懶懶地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用命令的口吻道:“本官餓了,你去給本官做幾道菜來。”
“……”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姜姝寧滿頭霧水。
前一刻還像個登徒子一樣對她動手動腳,下一刻就變成了頤指氣使的大爺要她做飯?
她都懷疑昨夜的匕首并非扎在他胸口,而是扎在他的腦子上了!
她還緊繃著神經,想著如何應對他接下來的挑逗和試探,他卻輕飄飄地轉了話頭。
不過,這對她來說或許是件好事。
“大人……”她抓住這難得的機會,急切地問道,“民女給您做好了菜,是不是就能回去了?民女家中還有幼子,尚在襁褓,實在放心不下,不能在此逗留太久。”蕭凌川聽到“幼子”二字,心中發出一聲冷笑。
幼子?想來就是他們的兒子,小鄴君了。
他總算明白,為何蕭懷瑾會日日往這“幼安堂”跑,原來是趕著獻殷勤,把他的兒子還給姜姝寧,妄圖博取她的歡心!
好,好得很。
他面上卻不露分毫,只是懶懶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那就要看,”他拖長了音調,一字一句地說,“你能不能做出,讓本官滿意的菜肴了!”
姜姝寧不疑有詐,為了能早些脫身,她誠懇地問:“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口味喜好?民女定當竭盡所能,讓您滿意!”
蕭凌川看著她卑微順從的模樣,眼底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
他嗤笑一聲,隨口道:“你就按照你平日里的喜好做就行了。”
姜姝寧恭順地應道:“是,民女遵命。”
很快,蕭凌川便喚來人幫姜姝寧解開身上的鐵鏈,并送往后廚。
副將看著那女醫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臉上的疑惑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本以為王爺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嚴懲這個膽大包天、竟敢行刺的女人,誰想到竟是讓她去做飯?
他終是忍不住,憂心忡忡地開了口:“王爺,這女子形跡可疑,身份不明,您竟還讓她給您做飯,就不怕……她在您的飯食里下毒?”
蕭凌川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她確實有這個本事,”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篤定,“但本王不在意。”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門外,變得幽深而狠戾:“你去,把她的孩子抱過來。再找兩個身體康健的乳母好生照看著。本王要讓她毫無牽掛地給本王做飯!”
副將渾身一凜,雖然不明白王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那語氣里的森然寒意讓他不敢多問一個字,立刻領命而去。
一個時辰后,飯菜的香氣飄滿了整個屋子。
只是這香氣,有些過于霸道了。
姜姝寧將最后一道湯穩穩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低眉順眼地站著。
蕭凌川的目光掃過桌面,原本還算緩和的臉色,一寸寸地陰沉下來,最后黑得能滴出水。
滿滿一桌菜,紅彤彤的辣子雞,湯汁濃郁的水煮魚片上飄著一層嗆人的花椒,就連那盤青菜,都淋著紅油。
最讓他瞳孔緊縮的,是那碗羊肉湯。
湯色奶白,本該是他最熟悉最喜愛的味道。
可如今,湯面上卻密密麻麻地漂浮著一層細碎的姜絲,那刺鼻的氣味仿佛在公然挑釁他。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直直射向姜姝寧。
“你平日里,就是這樣做菜的?”他的聲音壓抑著風暴,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姜姝寧仿佛絲毫未覺他滔天的怒意,反而帶著幾分獻寶似的雀躍,介紹道:“大人,南朔地界濕熱,吃些辣椒出身汗,能祛濕氣,人也神清氣爽。大人您嘗嘗這魚,我平日里最愛吃了,鮮甜至極,保管您沒吃過!還有這羊肉湯,最是溫補,加了姜絲發散,效果更佳!”
她越是說得興高采烈,蕭凌川的心就越往下沉。
鮮甜至極?
效果更佳?
才多久不見,她就將他的喜好忘得一干二凈!
她明知他從不碰辛辣,最厭惡魚腥,對姜更是深惡痛絕!
這桌菜,沒有一樣是他能入口的。
這尖銳刺鼻的味道,像一根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他心里。
難道……這是蕭懷瑾的口味?
她口中的“夫君”,莫不就是蕭懷瑾?
一想到她日日為另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做出的菜肴都是為了迎合對方的喜好,一股洶涌的妒意混合著暴怒,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
他幾乎是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頓地問:“這些,怕不是你那‘夫君’的口味吧?”
“不是。”姜姝寧幾乎是脫口而出,她迎上他滿是猜忌的目光,神情坦然。
“民女的夫君,口味挑剔得很,他絕不吃任何含有姜、蔥、蒜的菜,也不肯吃魚,嫌魚太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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