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她強行壓抑在記憶深處的恐懼,此刻化作無數只手,將她死死拖入深淵。
“不……不要!”她終于掙脫了夢魘的束縛,發出一聲破碎的哭喊。
“大小姐?大小姐您醒醒!”
一只溫熱的手帕輕柔地為她擦拭額角的冷汗。
姜姝寧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凌蕪那張寫滿擔憂的臉。
她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以為自己還在相府,還在自己的閨房中。
可當視線緩緩聚焦,那滿目刺眼的猩紅與奢華的陳設,便如一盆冰水,將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覺徹底澆滅。
她被囚禁在景王府,囚禁在蕭凌川這座親手為她打造的華美牢籠里。
“你怎么……來了?”她一開口,才發覺喉嚨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又痛又啞。
“是王爺派人連夜將奴婢接過來的。”凌蕪連忙扶她坐起,遞上溫水,“王爺說您昨夜受了驚,發起了熱,身邊必須有信得過的人伺候。老爺也同意了,他擔心您,所以讓奴婢一定要來好好照顧您。”
姜姝寧端著水杯的手微微一顫:“父親……他也知道我在這里?”
“是。”凌蕪點頭,“老爺聽說王爺不顧一切將您從大理寺天牢救了出來,心中……很是感激他。”
“感激他?”姜姝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唇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弧度,“感激他什么?感激他將我從一座牢籠,轉移到另一座更精致的牢籠嗎?感激他讓我從此背上一個劫獄逃犯的污名,此生再無天日,只能做他見不得光的禁臠嗎?”
這番尖銳的話讓凌蕪白了臉,她急忙勸道:“大小姐,三小姐被毒死一案,如今證人死了,罪證又全都指向您,瑞王府里的人都一口咬定婢女受你指使給三小姐下毒……如今沒有新的有力證據,若讓您繼續留在牢里,只能是死路一條。”
凌蕪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
“況且……老爺說,他看得出王爺對您的心意。他說,王爺是真心想娶您,護著您的。大小姐,您難道真的一點也不動容嗎?王爺為了您,真的做了很多……”
姜姝寧沒有再說話。
她只是覺得疲憊,一種從心底深處泛上來的、無邊無際的疲憊。
她的婢女,她的父親,或許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人,他們都只會看到蕭凌川為她付出的“深情”,看到他將她從死亡深淵中“拯救”出來的功勞。
沒有人會懂,她為此付出的代價,是自由、是尊嚴、是今后漫長人生里每一刻的窒息。
在這場以愛為名的圍獵里,她連呼救,都顯得像是不知好歹。
凌蕪見她神色恍惚,連忙端來一碗湯藥,柔聲安慰道:“大小姐,您還病著,快趁熱把藥喝了吧。”
那碗藥黑黢黢的,散發著濃重而苦澀的氣味。
姜姝寧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后避了避。
重生后,她對湯藥有了陰影,每次看到總感覺是被下了毒。
她下意識地摸索著床沿,想去找一支能用作試探的銀簪。
凌蕪卻搶在她之前,從袖中取出一根銀針探入那碗濃黑的藥汁中。
片刻后,銀針被取出,依舊明亮如初,沒有絲毫變色。
“大小姐,沒毒的,您放心喝吧。”凌蕪將銀針收好,才重新將藥碗遞到她唇邊。
見姜姝寧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她解釋道,“是王爺吩咐的。他說,往后所有給大小姐入口的東西,都必須先用銀針驗過,確認無毒后,才能送到您面前。大小姐,王爺……他真的很在意您。”
姜姝寧眸色微動。
難道,前世她的死真的給他留下了如此深刻的陰影?
這份小心翼翼的守護實在不像狂妄自大的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王爺他現在在哪?”姜姝寧強撐著身體的不適,沙啞著嗓子問。
“王爺一早就上朝去了。”凌蕪脫口而出,“王爺說,昨日寧王殿下那般魯莽地闖入王府,還砸壞了東西,是時候讓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姜姝寧端著藥碗的手猛地一頓。
蕭凌川,還真是睚眥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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