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
混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醫護人員驚疑的詢問、張源帶著幾個靠譜的刑偵隊員沖進來時的緊張低喝……病房里瞬間亂成一團。
顧清逸從病床上站了起來,蘇念之的意識在劇痛和混亂的沖擊下浮浮沉沉。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黑暗邊緣——
一股熟悉的、帶著淡淡薄荷煙草味的溫熱氣息猛地靠近。
緊接著,一只滾燙的、帶著細微顫抖的大手,極其小心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力道,避開了她身上的痛處,穿過她的腋下和膝彎,猛地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呃……”身體被移動帶來的劇痛讓她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
“忍……忍一下。”顧清逸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嘶啞得厲害,氣息急促不穩,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剛剛蘇醒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抱起她這個動作幾乎耗盡了所有力氣,額角青筋暴起,汗水瞬間浸濕了鬢角,抱著她的手臂肌肉繃緊到極限,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著,仿佛隨時會脫力將她摔下。
他抱得那么緊,那么穩。滾燙的胸膛緊貼著她蜷縮的身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姿態和一種近乎毀滅般的恐慌。他完全無視了旁邊醫生驚愕的阻止和林桂鈺擔憂的驚呼,抱著她,一步一挪,似乎獲得了世界最沉重的珍寶,艱難卻無比堅定地走向那張剛剛空出來的病床。
身體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柔軟的病床上,屬于顧清逸的體溫和氣息短暫地驅散了部分噬骨寒意。
“守……守好她!”顧清逸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晃了晃,被沖上來的張源和另一個警員死死扶住。他喘著粗氣,目光卻如同釘子般釘在蘇念之身上,對張源嘶啞地命令,“任何人……不準靠近!等……等我……”
話未說完,強烈的眩暈和脫力感徹底淹沒了他,頭一歪,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狀態,被緊急安置在旁邊的病床上,醫生護士立刻圍了上去。
三天后。
顧家——澤靜軒。
厚重的絲絨窗簾被拉開一半,午后的陽光如同暖流,溫柔地流淌進房間。空氣里漂浮著清冽的藥草香和安神香的氣息。
蘇念之靠坐在寬大柔軟的床上,身上蓋著輕軟的蠶絲被。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但比起三天前那慘白的模樣,已有了天壤之別。唇上被顧清逸咬破的傷口結了暗紅色的痂,下唇的微腫也消退了。最兇險的反噬期,在顧家“潛龍在淵”的純陽地脈滋養和林桂鈺不惜代價天羅地網搜羅來的各種奇珍異寶的溫養下,終于被她強行壓制了下去。心脈深處,噬魂蠱暫時陷入了蟄伏,如同暫時休眠的火山。
代價是巨大的。她的靈力幾乎枯竭,身體虛弱得連長時間站立都困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感。蘇念之依舊沉靜而內斂。
林桂鈺坐在床邊,手里端著一個精致的骨瓷碗,碗里是熱氣騰騰、散發著濃郁藥香的參湯。她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涼,遞到蘇念之唇邊,眼神里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念之,再喝點,這是五百年的老山參燉的,最補元氣了。”
蘇念之沒有拒絕,順從地張開嘴,溫熱的參湯滑入喉嚨,帶來一絲暖意。她看著林桂鈺眼下的烏青和明顯憔悴了許多的面容,輕聲道:“阿姨,您也去休息吧,看來這段時間我還要在顧家繼續打擾您了,我沒事了。您放心!顧隊長……他怎么樣了?”
“阿姨不累!”林桂鈺立刻搖頭,眼眶又有點紅,“看著你和清逸都好好的,阿姨比什么都高興!”她放下碗,緊緊握住蘇念之的手,聲音帶著后怕的哽咽,“你不知道,那天在醫院……阿姨的心都要碎了!清逸那個傻小子……他……”
她的話沒說完,蘇念之明白。那個絕望的吻,那個不顧一切將她抱起的顫抖擁抱,還有他眼中那滅頂般的恐慌……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在她的記憶里。
房門被輕輕敲響,管家恭敬的聲音傳來:“夫人,蘇小姐,大少爺醒了,說想過來看看蘇小姐。”
林桂鈺眼睛一亮,臉上那憂愁瞬間散開,綻開毫不掩飾的欣喜笑容,連聲道:“快讓他進來!慢點走,別急!來人扶著點他!”
門被推開。
顧清逸的高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換下了病號服,穿著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身形依舊挺拔,但明顯清瘦了許多,臉色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還殘留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睛,現在帶著一種沉淀后的復雜光芒,一進門就精準地落在了靠坐在床上的蘇念之身上。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大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