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往常,在場的文官們,哪個會把這樣的兵痞放在眼里,但是此時聽著他略帶殺意的聲音,各個都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再不敢多說一句。
而此時的徐中行,則是扶著自己的岳父,找了個空地坐下,轉身對身后的舅兄蔣明昭道:“大哥不必心焦,等著就是了。”
蔣明昭這會兒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了,拉住徐中行的手道:“慎之,現在這個情形,到底……”
徐中行卻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放心。”
蔣明昭看向父親,但是蔣珩此時是一派平靜,他淡淡對兒子道:“如今我們都被困在此處,便是想做什么也無法,還是安心等候吧。”
蔣明昭抿了抿唇,還想說些什么的,但是守門侍衛的冷眼已經掃了過來,蔣明昭一下子噤了聲。
徐中行拉著蔣明昭一起坐下,淡淡道:“大哥且安坐,莫要心急。”
蔣明昭即使如今心急如焚,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只能跟著妹夫和父親坐下。
此時的京中,已經徹底亂了,北城兵馬司突然出手封鎖了城門,又圍困住了諸衙門,尤其是兵部,被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其他兵馬司一時間也慌了手腳,畢竟他們也是受兵部調派的,如今兵部那里可是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
西城和中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派人去北城兵馬司打聽消息,卻被一句,京中出了刺客,北城兵馬司奉皇命封鎖京城給堵了回來。
兩人聽說這事兒之后,震驚不已,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如何行事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宮里又有了動靜,宮里的侍衛們,突然被主官聚攏起來,封鎖了宮門,同時也控制住了宮中的各處要地。
一時之間,風聲鶴唳,京里沒跟著一起前往京郊的人家,各個心驚膽戰,他們很清楚,只怕要出大事了!
這樣緊張的氛圍徐家自然也感受到了。
不過因為有楊如瑾在,因此此時的徐家卻顯得格外的從容。
楊如瑾很快吩咐了底下人守住門戶,又調派了人前往相熟的人家報信。
一時之間倒是忙的熱火朝天,看起來沒有半分擔憂的意思。
揚哥兒在一邊看著,心里仿佛也隱約明白了什么,面上的擔憂之色也淡了幾分。
至于后宅的蔣明菀,在聽到前頭的動靜之后,還是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果真還是朝著最壞的方向走了。
不過半個時辰,京中上下便是一殺肅殺之氣,便是普通小老百姓,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各個關門閉戶,街上竟是一個人都沒有。
此時的袁家,袁同徽穩坐中堂。
沒錯,今日京郊祭祖,袁同徽并未跟著一同前往,袁成壁在離開前,將京里的一切事情都交代給了他,袁同徽聽完之后只覺得心潮澎湃。
他從未想到,父親這樣老成持重的人,竟然也會做出如此石破天驚的事情,而自己身為父親的兒子,竟然一無所覺。
想到這兒,
袁同徽心里又有些不服氣,父親如此行事,難道是不信任他嗎?
這念頭在他心里滾了一圈,到底沒能訴諸于口,不管父親怎么想,如今袁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自己一定要穩住,好好完成父親的安排,至于旁的,只能日后再議了。
這念頭剛一冒出來,外頭突然有人沖進來回話:“大公子,皇宮那邊,有消息傳來。”
袁同徽猛地站起身來:“出了什么事?快說!”
傳話的人滿臉的驚懼,低聲道:“前去圍困昭明宮的人,受到了阻礙。”
袁同徽瞳孔驟縮,皇帝不是已經將貼身侍衛都帶走了嗎?怎么昭明宮還有人!
袁同徽心中頓時生出不妙的念頭。
此時的京郊祭壇,袁成壁離開困著大臣的偏殿之后,便往皇帝所在的正殿去了。
他身前身后都簇擁著不少侍衛,但是他面上卻沒有分毫驕矜之態,相反,他還是和往常一樣謙卑而恭順。
他緩步進了殿中,又去了皇帝休息的后殿,進去的時候,只看見睿王再殿中來回踱步,并不見惠王的蹤影。
袁成壁皺了皺眉:“惠王呢?”
睿王回頭看向他,面上有激動,也有遺憾:“我剛剛讓人去抓他,沒想到他倒是機謹,已經逃了。”
袁成壁一聽這話,眉頭緊皺:“怎會被他逃掉?可是有人通風報信?”
睿王卻只是一笑:“閣老安心,我已經讓人去追了,他逃不遠的。”
看著睿王已經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袁成壁心里卻是越發的不安,只是此時卻不好多說什么,他只能壓下心中情緒,低聲道:“陛下如今如何?”
說起這個,睿王倒是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道:“我剛剛進去看了一眼,似是有些生氣,并不愿意見我,還在臥榻上休息。”
袁成壁心中的不安越深,以皇帝心性,真的會如此安靜嗎?
他心中的恐慌止不住的涌了上來,腳步急促的沖進了內殿。
徐家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恐慌了一瞬,如今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
蔣明菀坐在屋里抱著孫女逗她,小孩子剛剛還哭鬧個不休,如今就被祖母逗得咯咯直笑。
粉團子一般的模樣,讓蔣明菀看的十分心疼,摟著她根本不松手。
一邊的孟文茵倒是沒有蔣明菀這么擔心,手里的帕子揉成了一團,一時間坐立難安。
蔣明菀看出她的擔憂,笑著道:“別擔心,揚哥兒剛剛不是已經傳了話過來了嗎?已經令人去你家里了,你母親和兄長一定會無事的。”
孟文茵勉強笑著點了點頭,但是心下還是有些不安,父親跟著去了京郊,如今家里就剩下母親和兄長,母親柔弱,兄長又不見得能靠得住,真不知道能不能撐住。
可是不管多擔憂,此時的孟文茵也只能期望一切順利了。
袁同徽火速跟隨人趕入宮中,他倒想要看看,這守著昭明宮的人,到底是哪路人馬?
可是他剛騎馬進入宮城,還沒來得及走出宮門,突然原本守門的侍衛就一擁而上將他為主,其中為首之人,厲聲道:“謀逆罪人袁同徽!還不快束手就擒!”
袁同徽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與此同時,其他的幾處兵馬司,也接到了皇帝手諭。
上面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北城兵馬司都指揮使意圖謀逆,立斬不赦!
接到消息后,中城和西城的兵馬司立刻出動,前去拿下北城兵馬司的人,而東城和南城,卻在猶豫了許久之后,眼看著北城兵馬司不敵,這才磨磨蹭蹭的加入了其中。
京中一時間四處都是喊打喊殺聲,氛圍越發緊張。
京中守衛互相攻打,京中情勢一片混亂,同時也不免有些漏網之魚,抱著發一筆橫財的打算,想要趁火打劫。
京中幾家富戶都受到了劫掠,索性這些人家平日里也會養一些看家護院的家丁,因此一時間倒是沒有鬧出大亂子來。
至于西城這邊,因為是達官貴人所在,而西城兵馬司又是皇帝鐵桿,所以一時間還沒受到什么波及。
可是即便如此,聽到外頭的呼和聲,也不免讓人膽戰心驚。
蔣明菀當即召集了后宅中的奴仆,聚集在了正房周圍,如此一方面是好管理,一方面也能壯膽。
這法子也果然不錯,原本還惶恐不安的仆役們,此時俱都老實了許多。
蔣明菀轉過頭也開始安撫女兒和兒媳。
“??別怕,咱們家里的家丁自來強健,不會出事的。”
說完這話后又對孟文茵道:“剛剛揚哥兒也來傳了話,往你娘家去的人已經到了,你安心,不會出事的。”
孟文茵感激的點了點頭,心也放下了一半。
至于一邊的芷姐兒,倒是一點也沒露出害怕的神情,反而看著有些激動,不停的問蔣明菀到底出了什么事兒。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蔣明菀自然不好吐露實情,只能敷衍道:“如今還沒打探到什么消息,你先老實些,等日后理清楚了,我再和你細說。”
芷姐兒倒也聽話,見母親這般說,便不再追問,只安安生生的靠在母親身邊,只是心里卻忍不住猜測,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兒?
到底出了什么事兒?
這也是此時袁成壁心中的想法。
他看著床榻上滿臉驚恐,和皇帝有三分相似的人,只覺得頭暈目眩,整個人都有些站立不住。
而一邊的睿王更是嚇的肝膽俱裂,差點跌倒在地上。
袁成壁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是誰?皇帝呢!”
那人嚇的已經失禁了,哭著道:“小人,小人不知啊!大人,大人饒命!”
袁成壁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現在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的事情,竟是皇帝布的一場局,而他,此時也正切切實實的陷入了局中。
袁成壁心中突然生出許多惶恐,立刻轉身朝著外頭高聲道:“來人!來人!”
幾聲下去,外頭卻是鴉雀無聲,袁成壁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十分熟悉,又有些陌生。
“袁閣老,如此疾呼,可有要事啊?”
袁成壁瞳孔驟縮,緊咬牙根:“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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