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楊如瑾來了徐家之后,??整個徐家比之前可是熱鬧多了。
揚哥兒和擢哥兒都十分喜歡這個學識淵博說話又有趣的伯父,每日里倒是有大半時間和楊如瑾膩在一起,連父親母親都忘到腦后了。
蔣明菀看著這情形又氣又笑,??這孩子,??算是白養了。
她也和徐中行說起這事兒,??不過徐中行倒是不放在心上,只道:“楊兄雖然看起來行事不拘小節,其實也是知道進退的人,??不會出事的。”
蔣明菀都被他氣笑了,她這是擔心楊如瑾教壞孩子嗎?她是擔心在這么下去,??他這個當爹的都比不過楊如瑾一個世交家的伯父了。
不過看著徐中行認真的表情,??蔣明菀到底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在揚哥兒和擢哥兒來給她請安的時候,暗戳戳的叮囑他們要用功讀書,沒事兒不要打擾客人。
揚哥兒聽出了這話里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而擢哥兒卻擰著脖子有些不服氣:“楊伯父學識淵博,??我在楊伯父跟前也能學到很多東西,怎么能說是打擾呢,楊伯父也十分喜歡我呢,還說讓我多去找他說話。”
蔣明菀笑著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人家和你客氣呢,??你倒是當真了,??行了行了,我總歸是沒你的道理多,你愿意去就去吧,??我也不攔你了。”
擢哥兒哼了一聲:“才不是客氣呢,??楊伯父就是喜歡我,??總夸我來著,您不信就問哥哥。”
揚哥兒聽到連他也牽連上了,連忙擺了擺手:“說我做什么,我可不知道這些。”
擢哥兒氣的臉都漲紅了,從椅子上跳下來就要和哥哥理論。
看著他們兄弟倆打打鬧鬧的樣子,蔣明菀笑著搖了搖頭,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而楊如瑾這邊,雖然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和徐家兄弟待在一處,但是偶爾也會出門一回,只是他出去,不是拜訪以前的舊友,就是去酒樓戲院里閑逛,看起來悠閑自在的很,讓那些盯著他的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天楊如瑾又出了徐家門,直奔東城新開的一家戲院,去的時候戲樓里已經賓客爆滿了,但是前京城第一才子楊公子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戲院老板特意給楊如瑾留了一個雅間,他一進門,就被小二領了上去。
而跟著他的人,自然就沒這個待遇了,最后只能幾經周折,將楊如瑾隔壁的雅間買下。
而這件事情辦妥,已經是一刻鐘過去了,兩人湊到墻上聽了一會兒,只聽到楊如瑾正哼著臺上的曲調,認真的看著戲,這才松了口氣,他們剛剛可是一直盯著這雅間的門口的,楊如瑾進去了就再沒出來過,如今也還在里頭,看起來是沒出什么事兒。
兩人一直守著楊如瑾看完戲,一路又跟回了徐家,這才和前來接手的人交了班,就急忙回去給主子稟報了。
兩人一路去了南城,進了個地段幽靜的大宅子,沒一會兒那宅子里又有人出來,在京中三拐兩拐,幾經周折,最后入了袁家的大門。
這會兒袁成壁已經下衙了,正在書房等消息,聽到傳遞消息的人來了,急忙叫了人進來。
這人進來之后,就一五一十的將今日的事情說了,其實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但是袁成壁聽了卻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沉思良久,這才道:“好,繼續盯著便是,下去吧。”
來人恭敬的退下,而袁成壁則開始想今日的事情。
要說楊如瑾入京沒什么想法,只是隨處亂轉他是不信的。
今日他去戲園子看戲,只怕就是為了和什么人見面,至于為何自己的人沒有發覺,只能說楊如瑾做的隱秘。
可是他見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袁成壁心里冒出來一個名字,但是又有些遲疑,即便他見的是惠王的人又能怎么樣呢?自己也沒有任何證據,便是說道皇帝跟前,只怕皇帝還會揣測他的用心。
離間天家父子可是大忌。
袁成壁沉默良久,又將外頭的小廝叫了進來。
“去將大公子傳來。”
小廝應了一聲,悶頭出去了。
而袁成壁坐在原處,神色凝重的望著虛空,心里隱隱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這一日晚些時候,徐中行從衙門回了府邸,剛一回來,就被楊如瑾跟前的小廝給攔下了。
“楊公子說有事兒和老爺說,命奴才特在此地等候老爺。”
徐中行腳步一頓,最后還是跟著小廝去了西院。
他一進院門,便看見楊如瑾神情舒緩的躺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拿著幾粒鳥食,仿佛是在喂鳥。
見著他進來了,對著他笑了笑。
徐中行眉尖微蹙,兩三步走了上去。
“大冬日的,楊兄何必坐在這兒,若是著涼了可是不妥。”
楊如瑾卻只是笑笑,指了指放在腳邊的暖爐道:“弟妹準備的極周全,凍不著我,再說了,在西北那幾年,什么寒冬我沒遇到過,如今也不是好好的。”
徐中行聽著這些,心頭有些沉重,順勢也坐到了楊如瑾對面。
“楊兄叫我過來,到底是何事?”
楊如瑾將手里的鳥食都丟進了鳥籠之中,看著雀兒迫不及待的過去搶食,面上露出一絲淺笑:“我今兒出去了一趟。”
徐中行聽了挑眉:“可是有人跟著?”
楊如瑾點了點頭:“自打我入了京,便一直有人跟著。”
徐中行嘆了口氣:“楊兄不要行險,袁成壁并非蠢人。”
楊如瑾卻是一笑:“我就是想看他狗急跳墻,不過你放心,我只是稍稍刺激一下他,想看看他有什么應對。”
徐中行沉默片刻到底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之后兩人又商議了一下日后行事的計策,徐中行這才從西院出來。
他出來之后,回頭看了一眼夜色掩映之下的西院,嘆了口氣。
他看得出來,楊如瑾他還是有些著急了。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又有什么資格苛責他呢,當年他的父親,可是死在了袁成壁手上啊。
徐中行神色凝重的轉身往正院走去,心中卻在想,還是得像個辦法,稍微控制一下楊如瑾,否則要是壞了大事,那就不好了。
徐中行這邊和楊如瑾談完話,而此時的袁氏父子也正在袁家的書房里交流。
袁同徽坐在袁成壁下首第一個位置上,手里拿著一把折扇把玩,看起來神色輕松。
袁成壁看著兒子,微微皺了皺眉:“你這段時間在做什么?”他沒有絲毫轉圜的問道。
袁同徽把玩折扇的手頓了頓,抬起頭來對著袁成壁笑了笑:“還能做什么,上衙下衙,努力當差,父親您不都是知道的嗎?”
袁成壁冷笑一聲:“這個時候了還想要糊弄我,說說吧,你和睿王見了幾回了?”
袁同徽的臉色一青,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都做的這樣隱蔽了,父親他竟然還是知道了。
看著兒子的神色,袁成壁心里嘆了口氣,還是不夠沉穩,竟然被自己一炸就露出了原形。
袁同徽此時仿佛也反應過來了,不過他也知道再假裝不知情已經遲了,只能有些無奈的笑笑:“父親果然明察秋毫,孩兒這樣一點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也瞞不過您。”
袁同徽這會兒也通過袁
成壁的態度想明白了,父親他肯定是早就知道自己和睿王通信,可是他之前卻一直都沒有說,看起來他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卻是愿意這件事情發生的,如此,自己倒是不必太擔憂。
果不出袁同徽所料,袁成壁聽了這話,并沒有暴跳如雷,只是淡淡道:“既然你已經和他搭上了線,那睿王的態度你可清楚?”
袁同徽聽到這話,心里松了口氣,面上還是一副輕松的姿態,笑著道:“自然也是揣摩出了一二,他一直覺得兒子的分量還不夠,想要父親也有所表示,不過孩兒知道父親向來對皇上忠貞不二,因此也從不敢將這話說給父親。”
他說忠貞不二這四個字的時候,仿佛帶著一種諷刺的語氣,可是袁成壁聽了,面上卻不見分毫變化,只淡淡道:“除了這個,還有旁的嗎?”
袁同徽見著父親竟然如此淡定,心中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和父親比起來,果真還差得遠。
“除了這些,睿王如今仿佛是十分痛恨惠王家的那位小世子,將他視為最大的絆腳石,按著睿王的口風,若是能除去那位小世子,想來惠王角逐儲位的最有利助力也會失去,到時睿王得位也是理所應當了。”
袁同徽一邊說著話,也一邊在觀察他父親的神色,想要從他的表情變化中,看出一星半點父親心中的想法。
可是他到底也還是失望了,袁成壁的神情穩如泰山,幾乎沒有露出半分可供人琢磨的神色,只淡淡道:“若這真是睿王的想法,當年端王的下場,便是他日后的下場,皇上只是成年皇子只有他和惠王,卻并非除了他們二人就沒有別的子嗣,如今皇上春秋正盛,想要再扶持出一個惠王睿王來,也不過翻覆之間。”
袁同徽對這個回話早有所料,笑著點點頭:“父親說的很是。”
不過話雖然這么說,他心底卻不怎么同意,要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當年皇上年輕力壯,當然可以再扶持其他皇子,可是如今皇上年紀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他真的敢冒這個風險嗎?
要知道主少國疑,皇帝再自私,也不敢拿江山社稷當賭注。
袁成壁仿佛也能看出兒子心中的想法,繼續道:“你也不必覺得我這話是夸大其詞,皇上的心思,沒人能夠猜透,可是有前車之鑒在前,睿王真的敢冒此奇險嗎?”
袁同徽聽到這話,忍不住嘆了口氣:“自然是不敢的。”
睿王此人,外厲內荏,色厲膽薄,確實不是能成事的,可是正是這樣的人,才更好控制,反倒是惠王,雖然看起來仁弱,可是袁同徽卻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想著這些,袁同徽也皺起了眉,心里忍不住嘀咕自己是不是選錯了人。
袁成壁并不知兒子心中所想,頓了頓繼續道:“如今最要緊的,還是砍斷惠王身邊的枝蔓,這是皇上愿意看到的,也是最容易成功的。”
袁同徽聽到這話回過神來,思索一下,也覺得父親這話不錯,點了點頭道:“此話不錯,可是惠王這個人十分謹慎,他跟前的人都很難抓住把柄,父親,您說該從哪個下手呢?”
袁成壁輕笑一聲:“既然他身邊的人都十分謹慎,讓你無從下手,那就自己找個下手的地方,這種事不會還要我教你吧?”
袁同徽先是一愣,頓時又明白了父親的外之意,面上露出一絲淺笑:“父親所甚是,那您覺得,從哪兒下手合適呢?”
袁成壁撥弄了一下手中的玉球,淡淡道:“楊如瑾前幾日進京了,我看從他下手最好。”
袁同徽一聽這話,面上頓時露出了笑意,起身行了一禮:“父親果真高明。”
之后幾日,京中情勢還算平靜,等到過完年,衙門開了印,徐中行開始忙碌了起來,楊如瑾似乎也忙碌了起來,一天也不著家。
因為這個,擢哥兒還鬧起了脾氣,老是來蔣明菀跟前抱怨:“楊伯父這幾日也不知怎么了,說好了要教我讀書的,也總是不見人影。”
蔣明菀看著兒子失落的樣子,出聲安撫了幾句:“你楊伯父并非無信之人,如今定是有要緊的事兒忙碌,并非故意爽約的,而且你也有先生教導,何必為了這么點事,耽擱他的正事呢?”
擢哥兒也是能聽得進去勸的,見母親這么說,便也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好吧,那我日后有空了再去找楊伯父。”
看著兒子不再糾纏此事,但是蔣明菀心里卻忍不住生出些許疑惑。
楊如瑾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呢?
別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吧?
想著楊如瑾的身份,蔣明菀心里有些緊張。
或許是真的想什么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