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新地方,??蔣明菀先是將兩個小的安置好,叮囑了他們不許四處亂跑。
如今擢哥兒和芷姐兒也眼看著要七歲了,到了懂事的年紀,??因此對于蔣明菀的約束,??也已經很能聽得進去了。
擢哥兒甚至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昂著下巴道:“母親還把我當成小孩子不成,我怎么會胡鬧呢?大哥才愛胡鬧,??我之前就看著他偷父親的酒喝,母親你可要管管他。”
蔣明菀笑著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個大孩子了,??是母親的錯,不該不信你,??你大哥的事兒母親也會問他的,??你現在好好去房里看書好不好?”
擢哥兒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背著小手,??領著小廝去了前院書房。
而芷姐兒則是依舊依偎在蔣明菀跟前,??小手捏著她的裙角,仰著小臉看著蔣明菀:“我要和母親在一起。”
蔣明菀有些頭疼,??芷姐兒這孩子,雖然看著聽話,??但是性子卻很執拗,??只要認準了,??誰勸都勸不住。
蔣明菀也是怕外頭人來人去的,一時半會兒顧不到她,??但是看著她小臉上的期待,??蔣明菀到底還是沒有拒絕,??嘆了口氣摩挲了一下她的腦袋,??柔聲道:“那你可要跟好了母親,不要亂跑。”
芷姐兒重重的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來。
蔣明菀領著芷姐兒,四下指揮仆役們開始整理房子。
不過這回可就沒有之前在明州府時那樣為難了,這宅子是他父親,專門找了蔣家的人幫著給置辦的,來之前,宅子便徹底整修了一遍,又找人清理了一回,現在他們搬進來,也只是將行李歸置好,然后簡單的打掃一下。
但是即便是如此,也費了不少功夫,因為這宅子很大,尤其是后院的那個花園,還引了活水進來,有個不小的湖泊,如此,打理起來就更麻煩了。
蔣明菀看著底下人收拾,心里已經開始估摸著要趕緊找人牙子進府采買下人了。
正在這時,海棠卻從外頭走了進來,她道:“夫人,有人上門拜訪。”
蔣明菀一愣,她們這才剛來,竟然就有人上門,而且連帖子也沒地遞。
她皺了皺眉道:“知道是誰嗎?”
海棠點了點頭:“說是蔣家小三房的大太太,姓曾,按著輩分來說,和您是一輩的。”
蔣明菀從來搞不懂這些復雜的親戚關系,不過她倒是聽她母親說過,蔣家屹立不倒這許多年,最出息的,還是在京城的她們長房和五房兩個嫡枝,庶枝里出眾的就只有外做官的二房,剩下的十幾房人家,都是平平,偶爾能出一兩個讀書種子,但是卻也是少見。
這個小三房她聽說過,主要是因為就在十幾年前,小三房出了個讀書種子,不到二十歲就考取了舉人,當時甚至還驚動了他父親,親自在家里見了那人。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之后卻沒了下文,仿佛是聽說家里出了什么事兒,那次科考沒成,后來竟也自暴自棄不愿意科舉了,他父親還曾感嘆過幾句。
想到這兒蔣明菀皺了皺眉,既然有這份淵源,那見一面也未嘗不可。
“將人請進來吧。”蔣明菀淡淡道。
海棠點了點頭,便出去領人了。
倒是一邊的玉蘭忍不住嘀咕:“太太,咱們這才剛來就上門,也不知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蔣明菀淺淺一笑,這個時候就著急忙慌的上門,肯定是有理由在里頭的,但是蔣明菀卻不擔心這個,她再有什么目的,只要自己不接茬,難道她們還敢強逼自己不成?
“且先看看吧。”蔣明菀端起茶碗飲了一口。
結果一低頭,卻看見芷姐兒烏溜溜一雙眼睛盯著她看,蔣明菀笑著摸了摸女兒的臉蛋:“芷姐兒看什么呢?”
芷姐兒將頭靠在蔣明菀膝上,輕聲道:“我保護母親。”
蔣明菀頓時笑了,一邊輕撫女兒的頭,眼中滿是柔意。
很快的,人就被海棠領了進來。
蔣明菀打眼一看,卻是個略顯局促的婦人,看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進來根本不敢抬頭看,直接了一禮:“民婦曾氏,見過夫人。”
蔣明菀只是一笑:“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坐吧。”
那人看蔣明菀如此和氣,心里也松了口氣,坐在了一旁。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敢抬頭看蔣明菀一眼。
等看到了座上人的模樣,曾氏心里也是大為震撼,她還當家里那個已經是少見的絕色了,沒想到如今還能見著這樣好看的人,聽說這位夫人和她年紀相仿,可是如今看著,卻仿佛二十多歲的樣子,倒是自己看著比她大了好多。
曾氏心里嘆了口氣,這世上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蔣明菀見她神色變化,也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便只笑了笑道:“族中上下可都好?”
曾氏這才回過神,急忙尷尬的笑道:“好好,都好,之前聽說姑太太和姑爺要來江北,族里人都高興的什么似得,今兒一聽到姑太太的船到了,家里六叔便遣了我過來,只怕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姑太太。”
蔣明菀笑著搖頭:“安排的十分妥帖,哪里有怠慢的地方呢,該是我上門致謝才是,倒是勞煩你跑一趟。”
曾氏聽她這樣平易近人,心中越發安心了,想著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她定了定心神,這才試探道:“我聽六叔說,這次姑爺管的是咱們江北的學政?”
蔣明菀眸子一轉,大概摸出了幾分她的來意,她琢磨了一下,要是蔣家真有什么人才,那徐中行提攜一二也不是壞事,不過還是要防著這些人起旁的心思。
想到這兒蔣明菀笑著點了點頭:“六叔消息靈通,正是主理學政,不知如今家里可有什么讀書好的孩子,若是我們老爺有暇,倒是可以指點一二。”
沒想到蔣明菀竟然會主動提這個,曾氏一時間大喜,急忙道:“若真是如此,那真是感激不盡,只是,只是卻也怕耽誤了姑爺的正事。”
蔣明菀笑了笑:“提攜優秀仕子,本也是老爺常做的事兒,耽誤不了什么,只是老爺公務也的確繁忙,到時候還要與老爺商議。”
曾氏聽著這話,心里頓時定了大半,沒想到這位姑太太也是個有本事的,竟然能拿的了姑爺的主意,不過想著姑太太的出身和模樣,她倒也不驚訝了,這樣的大戶人家的出身,又長得這個模樣,怕是嫁給誰都得供著吧。
曾氏也沒耽擱急忙把六叔交代給她的話說了一遍:“族里這些年,一直遵從京中大伯父的吩咐,十分注重族中子弟的教育,咱們蔣
家的族學更是整個江北行省都聞名的,前些年倒也出了幾個舉人,只是一直困在舉人的功名,不得寸進,六叔也是為了這事兒操碎了心。”
“還有幾個比較出色的蒙童,六叔看著也覺得是個好苗子,只是怕家里的塾師將孩子耽誤了。”
蔣明菀聽著這話點了點頭:“能考上舉人功名已是不易,想要更進一步,那更是難上加難,這樣的事兒我也不敢說什么大話,你只回去告訴他們,若是有暇,也可上門拜訪,都是一家人,不必見外。至于那些蒙童,也可帶過來讓老爺看看,或有出色的,自然也能指點幾句。”
曾氏大喜過望,急忙笑著謝過蔣明菀:“那我就代族里的人,謝過姑太太了。”
蔣明菀笑著搖了搖頭:“不必客氣,不過是一兩句話的功夫,至于旁的,也幫不上什么忙。”
曾氏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蔣明菀,見她還是滿臉的笑,仿佛剛剛那話只是隨意所說。
可是曾氏心里卻明白,那絕不是隨隨便便說的,大概還是在敲打她,提點一二可以,但是想要使什么手段是萬萬不能的。
曾氏心里嘆了口氣,得虧六叔沒起旁的心思,否則她今兒過來,只怕也落不著好,想到這兒,曾氏急忙笑著道:“這樣的大忙已經感激不盡了,再不敢求旁的。”
聽著這個曾氏的話,蔣明菀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起來這些人還不算糊涂。
之后兩人又說了些瑣碎的事情,蔣明菀只要是問了一下此時江北行省的情形。
曾氏自然沒有不答的,只是她到底受困于后宅,知道的,也不過是家長里短的事兒。
蔣明菀也只聽了個囫圇,知道如今的江北布政使是個寵妾滅妻的,家里上下竟是被一個小妾給把持住了,倒是正經的夫人給擠兌的沒處站。
還有徐中行正經的上司按察使家里,也是不怎么安生,不過這回卻是正妻占了上風,按察使夫人是個有手段的,將一家子小妾庶子庶女治的死死的,沒一個敢冒頭。
至于巡撫大人,這個曾氏倒是不怎么熟,主要是這一任的巡撫大人,也是新調來的,只比徐中行早到了半個月,曾氏連人家的大門都沒踏進去過,自然不知就里。
不過蔣明菀卻對這個巡撫大人有些印象。
她記得,這個巡撫應當姓高,也是個有能耐的,后來還當上了吏部尚書,也就是所謂的天官,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想到這一點,蔣明菀倒是不怎么操心了,既然是皇帝的人,那就不會太過為難徐中行,畢竟如今的皇帝,對徐中行還是十分看重的。
蔣明菀又和曾氏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眼看著時間不早了,曾氏這才告辭。
蔣明菀讓海棠將曾氏送了出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蔣明菀若有所思。
這次的事兒,族里那位所謂的六叔讓曾氏上門當說客,那說不得,曾氏口里有天賦的幾個人里頭,就有曾氏的孩子。
她和曾氏說了這許久的話,也摸清楚了,當年小三房那個著名的讀書種子,正是曾氏的丈夫。
只是看著曾氏談間,仿佛他們之間的夫妻關系并不和睦,也不知道這里頭到底有什么故事。
蔣明菀在這邊猜測,那邊曾氏出了徐家大門,卻是興頭十足。
她本以為今兒上門只怕要鬧個沒臉,畢竟沒人會在人第一天到地方就忙不迭的上門提請求,可是家里六叔催得緊,她心里又顧念著她的容哥兒,這孩子從小為了讀書就下了苦功夫,小小年紀,手上握筆的地方就起了繭子。
且不說家里那些糟心的事兒,自己好歹不能讓孩子這么多年的努力錯付,因此便是覺得不妥,也只能厚著臉皮上門。
她怕的,就是旁人捷足先登,畢竟如今族里可不止三房和六房,還有其他人也對這位姑太太蠢蠢欲動,各個都想搶著上門巴結,她遲來一步就會讓自己的孩子落在旁人后頭。
因此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沒想的是,這位姑太太竟然如此和氣,可是她也隱約知道,這不過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和氣罷了,他們要是敢越雷池一步,只怕這位姑太太也不會手軟。
想到這兒,曾氏嘆了口氣,只盼望她的容哥兒,能被這位姑老爺看重,如此也就不費她這一番苦心了。
蔣明菀待完了客,屋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