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小女兒也在京城,文家也是高門大戶,孫家雖然敗落了,他也不敢不認孫家這門親戚,到時若是能接濟一二,想來日子也能好過些。
只是若是如此,小女兒的日子只怕又要不好過了。
孫夫人皺了皺眉,只覺得頭疼。
可是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卻是再無其他辦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過半個月的功夫,孫知府一案迅速塵埃落定,所有的罪名都定在了孫知府身上,那位王道臺,是一點沒有往上查的意思,徐中行看出了他的的心思,也就沒有再多,只將此時記在了心里,天長日久的,日后自有算賬的機會。
等到事情了結之后,王道臺就押著孫知府往省城去了,徐中行前去送行,王道臺倒是看著十分高興,拉著他說了許久的話,笑著道:“徐同知,你不知道,巡撫大人對你可是十分欣賞,我來之前,他就曾對我說,徐同知是勇于任事之人,絕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情,囑咐我一定要仔細查探,如今看著,果然如此。”
徐中行神色微動,陸道成是皇帝的人,皇帝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既然他這么說了,看來皇帝對他,當也有幾分重視的。
這念頭不過轉瞬而過,很快徐中行又恢復了平靜,笑著與王道臺說了幾句客氣話,就將人送走了。
孫知府坐在囚車里,從頭到尾都低著頭,沒說一句話,也沒看徐中行一眼。
徐中行也沒看他,只神色淡定的目送他們離開。
孫知府倒臺之后,明州府的日子還是一樣要過,只是因為新任的知府還沒有來,因此明州府的許多事都堆積在了徐中行手上。
他每日里忙的腳不沾地,回家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晚。
而蔣明菀在家也沒閑著,不僅要照顧兩個小的,還得準備蓁姐兒的婚事。
蓁姐兒的嫁妝是打她出生開始就攢起來的,不過就算如此,還是有許多東西要準備。
布料要采買新鮮的樣式和花樣。
家具也要現打,得虧當時蔣明菀顧念著這一點,只是存了木料,沒有存現成的家具,因此倒是少了一番勞神。
至于首飾什么的,翻新的翻新,融了重打也要融了重打。
不過幾日,徐府的奴才們,都被蔣明菀指揮的團團轉,上下一心一齊準備大小姐的婚事。
而蔣明菀也沒忘了遠在老家的揚哥兒,又讓人送了些過冬的衣服和吃食回去。
年后揚哥兒就要考院試了,要是順利,或許還能趕上蓁姐兒的婚期,她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的日子,心里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只希望到時真能一切順利吧。
明州府這邊忙成一片,京城的沈家也是一樣。
小定之后,這樁婚事便徹底瞞不住了,很快就在相熟的幾家勛貴里傳開,方氏身為沈家主母自然也知道了。
其實她自打老二一家離家,就隱約猜出來可能是為了沈嘉的婚事,如今聽到定下的人家,心里卻忍不住有些痛快。
好啊好啊,她還以為沈嘉有多能耐呢,如今也不過是取了個五品同知的女兒,真是貽笑大方。
想到這個,方氏簡直做夢都要笑醒了。
當
天下午就從外頭叫了桌酒席入府,竟是一點也不避著。
沈老太太聽說這件事之后,卻只是冷笑一聲:“讓她狂,總有她哭的時候。”
沈老太太跟前的嬤嬤看著老夫人像是生了氣,也忍不住勸慰:“老夫人別和她這樣的混人計較,那是個糊涂的,根本不知道這里頭的關竅。”
沈老太太卻是嘆了口氣:“我是恨我瞎了眼,終年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當時看她是個老實的,又受了嫡母那么多磋磨,可憐巴巴的,便點頭給光哥兒聘了下來,如今想著,哪怕是找個有心眼的聰明人,也不能找個這樣糊涂的,我一大把年紀了,倒是還要為了這一家子操心。”
嬤嬤聽著這話也只是嘆氣,心里卻明白,老太太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若是讓她選,她卻也是萬萬不敢聘個精明的入門的,方氏這樣的還好對付,若是精明的起了歪心思,大少爺大小姐可就不好過了。
沈徐兩家的婚事一傳開,袁同徽自然也立刻知道了。
他一聽到消息,就把書房的茶碗花瓶摔了一地,氣的眼睛都紅了。
“好個徐中行,看不上我,倒是看上了沈家這個破落戶,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沈家能不能護得住他的寶貝閨女!”
一邊的小廝看著大爺氣成這樣,嚇的瑟瑟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
袁同徽火上心頭,便想要沖出去做些什么,結果剛一出書房門,就看見袁成壁神色平靜的站在院子里。
袁同徽一看到父親一下子愣住了,心里的那點火氣,也瞬間消散了大半,急忙上前行禮:“父親,不知您過來,兒子失禮了。”
袁成壁卻只是淡淡看著他,也不叫起,許久才道:“我之前道你為何如此針對徐中行,如今才算是明白,你竟是起了這樣的糊涂心思!”
袁同徽咬了咬牙,沒想到父親竟然都聽到了。
他昂起頭,絲毫不退縮:“我的確是看上他女兒了,這又如何?他若是有點眼色,就該好生將人送上門來!”
袁成壁聽了這話不怒反笑,反手扇了兒子一個耳光。
“好啊好啊,你如今出息了,口氣竟比我還要大了,徐中行的職位再低,那也是朝廷命官,他的岳丈還是禮部侍郎,你可曾想過,你如此逼迫他,若是他來個魚死網破,你我父子又能有什么好處!”
袁同徽被扇的臉上一片紅,卻只是咬著牙不說話。
不過袁成壁此時卻又恢復了平靜:“我告訴你,徐家女的事兒你就別想了,沈嘉正得皇上的重用,你對上他,是討不著好處的。”
袁同徽聽了這話,心中卻越發憤慨,眼里一片幽深,袁成壁是了解兒子,一見他這神色,便知道他不會罷休,索性便直接放出了底牌:“你若是不愿意,那日后你也不必跟著我見陛下了。”
袁同徽瞳孔瞬間放大,轉頭看向父親。
他雖然自持聰明,可是有一點卻是他致命的弱點,他沒有功名,如今這個職位,也是恩蔭來的,文官各個都看不上他,皇帝對他也是淡淡,仿佛是并不喜歡他的脾性。
他想要更進一步,就只能靠父親的提攜,可是若是父親對他撒了手,那他……
袁同徽簡直要氣死了,他咬著牙道:“父親,我可是你兒子!”
袁成壁冷笑:“我也不止你一個兒子,你這般不顧大局,我又何必顧著你!”
袁同徽徹底沒脾氣了,最后終于窩著火對袁成壁低了頭:“我答應您還不成嗎?不會再去找沈家和徐家的麻煩。”
袁成壁這才點了點頭:“記住你今日的話,若是他日讓我發現你在背后做什么小動作,今日之可不是戲。”
說完他轉身便走。
袁同徽滿臉陰翳的看著父親的背影,暗自咬了咬牙,他的力量還是太過弱小了,日后,他需得好好斟酌才是了。
徐中行并不知道袁家父子的這番對話。
不過他對于將女兒嫁入京城,卻是一點都不擔心。
反正看起來比蔣明菀要輕松很多,蔣明菀有時候問他要不要把袁家的事兒和沈家說一說,他也只是安慰蔣明菀:“夫人不必憂心,該說的,我都會說,沈嘉也不是沒志氣的人,而且袁成壁再厲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放肆。”
蔣明菀見徐中行這么說,心里的擔憂也消減了些,到底還是投入了準備嫁妝的事業之中。
很快就到了年底。
這一年比往年冷了很多,剛入十一月,徐家就燒上了炭。
南方這邊,不比北方有暖炕暖墻之類的御寒之物,因此便是燒上了炭,蔣明菀還是覺得寒意往骨頭縫里鉆。
后來是徐中行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幾個工匠,給家里盤了暖炕又做了暖墻,蔣明菀這才緩過勁來。
這個年蔣明菀過得還是十分愜意的。
家里暖烘烘的,兒女們也都好。
揚哥兒的信也來了,說他這幾日讀書有了長進,這次的院試十分有信心。
蔣明菀看著他龍飛鳳舞的字,面上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只盼望他真的能一切順利吧。
翻過年去,出了正月之后,朝廷派的新任知府終于下來了,而徐中行也終于能輕松些。
蔣明菀問徐中行這位知府的脾性。
徐中行只說還得觀察觀察,不過看著挺好相處的,蔣明菀便也不再多問了。
等到了三月,揚哥兒院試的結果終于傳過來了。
信來的那天,蔣明菀都緊張了幾分,等到拆開信,看到揚哥兒果然中了院試,而且已經出發回家了,估摸著三月底能到明州府,蔣明菀這才松了口氣,她的揚哥兒,如今也有了秀才的功名了。
因著這事兒,徐家還宴請了一回賓客。
蔣明菀也終于見到了這位新來的知府夫人。
只是個十分知書達理的女子,說話也溫聲細氣的,和之前的孫夫人完全是兩個樣子。
而說起孫夫人,蔣明菀又想到她最后的結果。
這人也算是個果決的,孫知府被判決了流放之后,她就當機立斷讓女兒與羅定邦合離,還把外孫都要了過來,然后帶著女兒外孫,一路去了京城。
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這念頭不過一恍惚就過去了,蔣明菀又繼續笑著與新來的知府夫人交際。
談之間,仿佛之前那一剎那的恍惚只是錯覺。
等到宴完了賓客,蓁姐兒的婚期也近了。
蔣明菀算著日子,心里越發不舍,可是卻又為女兒高興,她的蓁姐兒,也終于要有新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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