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并不在意這些,只覺得自己背后有袁閣老,這旁的什么人,還不值得他卑躬屈膝,可是如今,他卻悔的腸子都青了。
這位陸巡府是什么性格,行事如何,他是一點都不知道,只能著急忙慌的現查,可是即便如此,也只是查出了個大概,他心里還是有些打鼓。
也不知道這回派來的,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徐家這邊,小定禮很快就熱熱鬧鬧的舉行完了,其中蓁姐兒出來見客時,更是招了許多的夸贊。
沈家二太太周氏滿臉的笑,將一對玉鐲子親手戴在了蓁姐兒的手上。
“好孩子,這是老太太在我來之前,叮囑我一定要親手給你戴上的,這是老太太的陪嫁鐲子,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蓁姐兒立刻感激的謝過,并沒有推辭。
周氏看著準侄媳婦,心里倒是越發滿意了,怪不得是讀書人家的小姐呢,這知書達理的模樣,就比大嫂強了不是一星半點,日后她若是做了沈家的宗婦,也好過如今的大嫂。
等到定禮結束之后,蔣明菀和徐中行夫婦一一送走賓客,又將沈世清和周氏夫婦送出門,他們這幾日,都住在徐家提前給他們租的宅子里。
蔣明菀原本想讓人住在家里的,但是沈二太太卻并不答應,直說這不合規矩,蔣明菀只能作罷。
這次和沈二太太一起來的,還有沈家二老爺沈世清,沈世清是個面目平庸的男子,他是沈家老太爺的庶子,和兄長一樣,也沒什么能耐,只是他為人老實一些,并不和沈伯爺一樣胡鬧,因此倒還算得嫡母的看重,在沈家的處境也不錯。
這次出來幫著侄兒下定,嫡母說了,他也是二話不說就應了,等到了徐家,見了徐家的人,他倒是暗嘆嫡母的眼光毒辣,這個徐中行,的確并非池中之物。
等到將人送上了馬車,看著人遠走,蔣明菀和徐中行轉身回了家,而在車上的沈家夫婦,卻不由說起了今日的所見所聞。
“那位徐家小姐,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配給嘉也是足夠了。”
沈二老爺聽到這話也嘆了口氣:“也是母親眼光好,也不知道我們嘉行日后能定個什么樣的人家。”
沈二老爺口中的嘉行,便是他與周氏的長子沈嘉行,在沈家大排行排行第二,如今也有十六了,等到沈嘉完婚,也就輪到了他的婚事。
周氏聽到這話,眼神也軟和了一些:“我倒也不盼著他能娶個什么大家小姐,只要聰明賢惠,與他說得上話便盡夠了。”
沈二老爺聽了一笑:“太太這個要求也不低,日后回了京,還要仔細尋摸。”
周氏也是一笑:“只要不是大嫂那樣的就行了,好歹也是定武侯家的小姐呢,竟是連我這個破落戶出身的都不如。”
沈二老爺笑著搖了搖頭:“你這張嘴啊,就是不饒人,方氏雖然說也是勛貴出身,可是到底不過一個庶女,定武侯對她不上心,定武侯夫人又是個有手段的,不然也不會拖到一大把年紀,來給大哥做繼室了。”
周氏輕哼一聲:“伯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正好破鍋配破蓋。”
沈二老爺輕拍了一下周氏的手背:“行了行了,你還起勁了,少說些吧。”
周氏這才住了嘴,只笑著道:“我也就在老爺面前這般說,在外頭,我可是對伯爺伯夫人恭敬的很。”
沈二老爺又是一笑:“知道你有分寸。”
下了小定之后,沈家和徐家的婚事,算是徹底的定了下來,沈家二房也沒在明州府多留,幾日之后,就打道回京了。
蔣明菀和徐中行親自送了人上船離開。
不過在走之前,還是把以后婚禮的流程先定了一遍。
婚期定在了來年四月,正是春暖花開的日子。
等到將人送走,蔣明菀心里的心事這才去了一樁。
但是等到回了家,徐中行卻又帶來了另一個消息。
省城負責調查這件事的人來了。
聽說是巡撫手下一個管理鹽政的道臺。
蔣明菀也不懂這里頭的齟齬,只是問徐中行:“此人老爺了解嗎?”
徐中行卻只是淡淡一笑:“不必操心,我早有安排。”
看他如此淡定,蔣明菀也就不多問了。
不過之后幾日,蔣明菀卻覺得有些奇怪,徐中行竟是越來越忙碌了,哪怕是在家里,也是整日不著后宅,時時刻刻都在前院書房與人議事。
有時候到半晚上還亮著燈。
蔣明菀心下憂慮,有時候也會打發人給他送些湯水。
這些湯水他倒是吃的干凈,可是人卻依舊忙的厲害。
不過三五天的功夫,人也瘦了一圈。
蔣明菀有些心疼,有心想要問些什么,可是想了想到底還是沒開口。
上一世她過得糊里糊涂,但是這一世,她卻時時處處都關心著徐中行的動向,因此他很清楚,徐中行是有秘密的,而且事關京城的人。
她知道,她要是問,徐中行一定會告訴她,可是她卻從來都不問,因為她不想他為難,她心里清楚,這件事一定事關重大。
就這么忙忙碌碌幾日,這天,終于有人來徐家找了徐中行,來的人,正是那位省城道臺帶來的人,他帶來的消息也很簡單,道臺大人要見徐中行。
徐中行幾乎沒怎么遲疑,換了身官服,就跟著出去了。
蔣明菀知道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她皺了皺眉,心里隱約有些擔憂。
可是再擔憂,該做的事情還是不能少。
蔣明菀處置完家里的事情,就想打發福安出去打聽消息,福安卻笑意吟吟的說:“老爺走之前已經吩咐小的了,太太放心,只要府衙那邊有消息,就一定讓太太頭一個知道。”
蔣明菀聽著這話,心里嘆了口氣,他倒是想的周全。
而此時的府衙,氣氛也十分緊張。
看著桌上的賬本,孫知府臉色十分難看,他咬牙看向徐中行,冷聲道:“徐同知,你這是什么意思?”
徐中行神色不變:“沒什么意思,只是覺得這幾處賬目不對,既然道臺大人垂問,下官也不敢不說。”
孫知府聽他如此淡定的語,心中越發忿恨,這小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了這種事,將他這幾年從鹽政里動的手腳都查了出來,他是怎么做到的!
孫知府不敢想這事兒定罪之后自己的下場,急忙向坐上之人請罪:“道臺大人,此事,此事下官毫不知情啊!”
那位道臺倒是老神在在,聽到這話也只是笑笑:“孫知府不必著急,此事本官也要多方查探才敢下定論,不會輕易定罪的。”
孫知府心中不由發苦,因為他知道,這些事都是真的,雖然他這段時間已經盡力遮掩了,可是既然徐中行能拿出這東西,就說明他是有備而來的。
想到這兒,孫知府看向徐中行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樣。
可是徐中行卻毫不在意,繼續道:“之前道臺大人問下官關于鹽場之事,下官不知知府大人是收到了何等檢舉,可是下官卻并未在此事上有任何徇私,那鹽場也是朝廷在年初才開發完成的,至今還未定下經營人選,石家也不過是眾多人選之一罷了。”
“若說石家向下官行賄,更是無稽之談,之前石家女眷出入下官府邸,也不過是與內子交好,所謂的幾車東西,也是因為小女訂婚,內子想要采買一些布匹,而石家人四處行商,因此才托石家人代買,這是收據,還請大人明察。”
說完徐中行又遞上了收據。
那位道臺看了一眼,便將收據遞給了孫知府:“孫知府怎么看呢?”
孫知府漲紅了臉,咬牙道:“不過是推托之詞罷了!”
徐中行卻義正辭:“若是知府大人覺得下官這是偽造的,大可去查,石家購買布匹的行商,下官離開府衙之前封存的案卷,都可證明下官之!”
想到自己之前讓人調換的案卷,孫知府倒是有了幾分自信,轉頭對道臺道:“既然徐同知同意調閱案卷,不如道臺大人就調來一閱。”
這位王道臺看著孫徐二人淺淺一笑,頷了頷首:“也好,那就看看吧。”
說完一揮手,便有人前去調閱。
至于這行賄之事,王道臺也傳了石家人和那個行商上門作證。
這幾人所之話竟然毫無破綻,都和徐中行的完美應和,甚至那些賣出去的布匹,徐中行也讓人送了過來,點驗之后,也是一一對上了。
這幾日徐中行停職在家,進出徐府的人,孫知府也一直盯著,并沒有這樣東西進出,哪怕是徐中行的女兒小定,各家也沒有送多少禮。
孫知府這時哪里還不明白,自己這是上了徐中行的當了。
早知如此,他當時就該將石家人先控制住,屈打成招再說,可是他還是太過謹慎了。
當時只是找了石家人上衙門問話,石家人一通太極,卻是半點不認,他將石守宗在衙門關了半日,后來石家老太爺上門,他顧念著石家還有一個當御史的便宜女婿,也不敢逼迫太過,就放了人,想著反正等京城那邊消息下來了,可以光明正大做成鐵案,此時也不必著急,。
可是誰又能想到,京城的消息竟然是如此的不盡如人意,后來他便是想要行動也晚了。
可是如今不管孫知府多害怕,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也不得不面對,
很快的,案卷也調了上來,孫知府看著那些案卷,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決不能出任何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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