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也不等蔣明菀張口,就一氣兒不停的背完了昨個蔣明菀教他的三首詩。
蔣明菀聽了都愣住了,這三首詩,她也只是教著他念了兩遍,沒想到他竟然背下了。
蔣明菀忍不住低下頭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笑著看向徐中行:“老爺且看看,這孩子記性好不好?”
徐中行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這才淡淡道:“還好吧,比起我小時候差得遠。”
蔣明菀聽了忍不住輕笑:“他不過是個小孩子,老爺怎么拿你和他比,若是人人都和你一樣聰明,這世上豈不是亂套了。”
徐中行卻轉過頭來看向蔣明菀:“他是我兒子,聰慧也是應該的。”
蔣明菀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徐中行說這話,一時間竟愣住了,等回過神來,就忍不住笑出聲。
“之前怎么沒看出來,老爺竟是個促狹的。”
徐中行卻沒吭氣,只對著小兒子招了招手,將他叫到自己跟前,然后一伸手,將小孩抱到自己的膝上,看著這張和自己像了九分的臉,他淡淡道:“除了這幾首詩,可還會背別的。”
小擢哥兒一點也不怕父親,一昂小下巴,得意的點點頭:“會!”
說完又嘰哩哇啦的背了一長串,蔣明菀仔細聽著,仿佛都是她平時為了哄這孩子,隨口念給他聽得,他竟然都記下了。
蔣明菀一時都愣住了,有些詫異的看向兒子。
而徐中行,此時眼中才露出些許滿意神色,點了點頭:“很好,既然你還算聰慧,日后我找個先生來,給你開蒙好不好?”
蔣明菀一驚,急忙道:“老爺,這孩子還不滿三歲呢,也太早了吧。”
徐中行擺了擺手:“虛歲已經四歲了,不算早,等他三周歲一過,我便去請人。”
蔣明菀都呆住了,而擢哥兒似乎也一點都不怕,重重的點了點頭:“我要讀書,和大哥一樣!”
徐中行滿意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語氣也溫柔了許多:“好孩子,有志氣。”
擢哥兒見著父親滿意,也喜滋滋的摟住了父親的脖子,親親熱熱的勁兒,一點也看不出上一世時和徐中行對著干的擰巴模樣了。
??
??蔣明菀站在一邊心中十分復雜,或許,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轉眼入了夏,徐府上下也都換上了夏裝。
而石榴的心情,也隨著這天氣,開始變得浮躁起來。
打從上次之后,杜公子就再沒找她出去見面了。
之前見著她就像條狗似得王婆子,也已經幾日都不打照面了,她找了和王婆子關系近的人問,也都說不知道。
石榴心里忍不住生出些許擔憂,不會,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就這么提心吊膽的過了幾日,石榴心中不止是生出了多少可怕的念頭,這天中午,她剛憂心忡忡的用過飯,便聽人說玉蘭來了。
她心下一沉,總覺得仿佛是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還不等她多想,便看見玉蘭走了進來。
她看著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往常見著她時的忿恨和厭惡。
可是恰恰就是這種平靜,讓石榴越發心驚膽戰。
她眼睜睜的看著玉蘭走到她跟前,然后還不等開口說什么,就聽玉蘭道:“走吧,太太要見你。”
石榴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她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語調顫抖的問道:“不知是有何事?”
玉蘭輕笑一聲:“你應該知道的。”
石榴眼前一黑,心中再無任何半分僥幸。
她步伐沉重的跟著玉蘭出了廚房,被外頭的太陽一照,只覺得眼前冒金光。
太太知道了自己的事兒了?
肯定是知道了。
否則玉蘭不會說這話。
那太太要如何處置她呢?
她想不到。
趕她出府?
還是,還是發賣了她?
石榴根本不敢去想,越想她心里就越害怕。
很快的,就到了正房。
看著這個自己之前一直想要回到的地方,她心中卻只有恐懼。
她跟著玉蘭走了進去,正房此時靜悄悄的,一點說話的聲音也沒有。
石榴只覺得這種安靜像是一個重重的石頭壓在她心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等她進了屋子,便看見蔣明菀坐在正位,她不敢多看,急忙低下頭給蔣明菀行禮請安。
蔣明菀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丫鬟,許久才淡淡道:“起來吧。”
石榴這才哆嗦著站起了身,她看著蔣明菀,幾乎都要哭了。
蔣明菀的神色卻依舊淡淡:“你前幾日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如今可還有話說?”
石榴一聽這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著道:“太太,我錯了,您就饒了我吧。”
蔣明菀依舊平靜:“上回我已經饒過你一回了,也給過你一次機會了,你又是如何回報我的呢?”
石榴一哆嗦,竟是說不出話來。
蔣明菀嘆了口氣:“那個來找你的人,如今還來找你?”
石榴一聽這話,心里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不來了,不來了,太太,他們都是騙奴婢的,奴婢總算是明白了,求您,求您發發慈悲吧。”
蔣明菀卻笑了:“他騙你,你就來騙我,如今你不找他的麻煩,卻來求我發慈悲,你這丫頭,倒是挺有意思的,我自認對你仁至義盡,你卻能為了一個男人的三兩語就背叛我,如今還想求我慈悲,你不覺得你對我的要求太多了嗎?”
石榴哭的上不來氣,她知道,太太這回是徹底冷了心了。
一邊的玉蘭看著她,也是滿臉的厭惡,直接道:“太太,不必與這個沒良心的多,直接處置了便是。”
蔣明菀閉了閉眼,許久才道:“找個人牙子來,將她領走吧。”
“太太!”石榴一聲凄厲的哭喊聲瞬間響徹整個正房。
而一邊的婆子看她這樣,急忙上來用汗巾子堵住了她的嘴。
可是石榴還是忍不住掙扎,想要做些什么,卻被這些婆子無情的按在了地上。
蔣明菀理都沒理她,只是擺了擺手:“拉下去吧。”
話音一落,立刻有人將石榴拖了出去。
等人走了,屋里陷入了一片安靜,蔣明菀半闔著眼,也不說話,一邊的玉蘭看著臉色,小心勸慰:“太太也不必為了這個糊涂東西置氣,沒得氣壞了身子。”
蔣明菀卻只是嘆了口氣:“多給那人牙子幾兩銀子,告訴她,不許買到臟地方去,遠遠的打發了就是。”
玉蘭一聽這話,又是一陣感嘆:“太太實在是太仁慈了,這個石榴,真是不識好歹。”
蔣明菀擺了擺手,制止了她的話,只道:“外頭如何?”
玉蘭這才止住了馬屁,開始說正事兒:“奴婢聽我們家那口子說,知府大人今兒要找老爺問話,應該就是那事。”
蔣明菀聽了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告訴平安,一有什么,立刻回來稟告。”
玉蘭笑著點頭:“您就放心吧,他一直記著呢。”
蔣明菀看著窗外燥熱的天,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又是一陣嘆息。
石榴被一路拉到了柴房關了起來。
她被兩個婆子重重的摔到了柴堆上,柴火劃破了她的胳膊,尖銳的疼痛,讓她的眼淚越發多了。
哭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勁來,一點一點從柴堆上爬了起來,她一把撕開嘴里臟臭的汗巾子,狠狠的哭出了聲。
她為何就這么糊涂啊,怎么會就這么鬼迷心竅,竟然就信了那些人。
她越哭越委屈,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
而外頭守門的婆子被她這哭腔吵得不成,忍不住就罵了幾句:“嚎什么喪,再哭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石榴這才止住了聲音,可是心里還是覺得難受,她一邊撫著自己的手臂,一邊想著這段日子來的事兒。
其實這件事她有很多機會看出端倪,甚至有好幾回,她都生出了些許疑問,可是美好的前程迷住了她的眼睛,讓她下意識忽略了這些。
如今想起來,卻仿佛是一場夢一樣,只是清醒過來之后,她不僅一無所有,還落入了更悲慘的境地。
想到這兒,石榴的眼淚越發多了。
徐中行是在晚膳前回來的。
這還是他自打來了明州府,回來的最早的一回。
不過他神情卻看著很平靜,隱約的,還能看到眼底的一絲興奮。
他一回來就去了后院,去的時候,蔣明菀正在吩咐晚膳的事兒,看著他進來了還有些詫異。
但是徐中行卻兩三步走上前來,一把拉住了蔣明菀的手,笑著道:“夫人,計成了!”
蔣明菀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就忍不住露出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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