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嬤嬤滿臉的笑:“也是咱們大少爺太過出色,能配得上便少,更不必說色色齊全的了。”
鄧氏愛聽這話,面上的笑越發真了:“也是這孩子爭氣,我們這些做大人的,倒也不想委屈了孩子。”
嬤嬤聽著這話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大奶奶這回又是一個都沒看上,便也不在這個話上多說,轉而說起了旁的。
兩人說著說著,就說起了來京的姑爺。
鄧氏輕笑一聲:“姑爺雖然遭了貶謫,但是我看著老爺對他倒是照樣看重,日日都帶在跟前,這幾日已經不知拜訪了多少人家,看來這回大計,姑爺只怕又要升了。”
嬤嬤聽出了這話里的酸意,立刻道:“姑爺再升也不過是在外頭勞心勞力,哪里又能比得上咱們大爺在京里做官清貴,老奴雖然是下人也聽人說過,這只要離了京,日后的前程便斷了一大半,姑爺再能耐又如何能強的過命呢?”
鄧氏聽著這話,忍不住眼唇而笑:“嬤嬤這話倒是說得對,這世上的人再強,那也強不過命,姑爺的確有本事,只是可惜,這運氣不好,老爺再扶持也無用。”
說著這話,她好似無意的敲了敲桌子,淡淡道:“我聽說姑太太家的蓁姐兒如今也快及笄了?”
嬤嬤心里咯噔一聲,小心看了鄧氏一眼,不知道她這話什么意思,但是到底也不敢多說,只輕聲道:“前幾日聽老太太跟前的人說,怕是有十四了,明年及笄。”
“哦。”鄧氏只淡淡應了一聲:“是個大姑娘了,看起來姑太太也該操心她的婚事了。”
嬤嬤頓時明白了其中意思,小心看了眼鄧氏,一時間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但是鄧氏卻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嘴,轉頭又說起了旁的。
徐中行來了京中幾日,卻幾乎將他小半輩子的客氣話都說完了。
蔣珩這幾日一邊帶著他四處拜訪,一邊給他說如今京中的情勢。
“自打前些年懷文太子沒了,今上的精神頭就越發不好了,可是即便如此,他對幾位皇子依舊淡淡,其中端王殿下是貴妃所出,出身最高,之前也算得寵,可是如今卻因為懷文太子的事兒,被皇上厭棄,惠王向來老實,往日里也不大出頭,睿王這段時間倒是有了幾分氣象,在文人中有賢名。”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稱,徐中行眉峰一挑,忍不住看向老丈人。
但是蔣珩卻依舊面色不變:“不過這都是表面看起來如此罷了,至于內里如何,你日后若是能再次回京,多看幾日,自然就明白了,我如今對你只有一句話,踏踏實實做你的官,別的不要多操心。”
徐中行點了點頭:“您的話我記住了。”
之后翁婿兩個再沒有談起皇家這些事兒,蔣珩只是和他說了說如今朝中的情勢。
“袁成壁的勢力已成,皇上對他十
分信任,他對皇上也是卑躬屈膝毫無文人氣節,你可知道,前幾日他甚至還為皇上寫了什么長生詞,向上天為皇上祈求長生之道,如此糊涂,竟也堪配宰輔!”
看得出來蔣珩對袁成壁的意見很大,話語間都是不屑。
徐中行卻只是沉默的聽著,作為更有理由生氣的他,此時卻顯得格外的冷靜。
等到蔣珩說完,他這才道:“皇上扶持他,也不過是因為他聽話罷了,他如此行事,也正符合皇上的心意。”
蔣珩沉默了,這個道理他也懂。
當今圣上,城府極深,他對大臣的掌控欲也極重,自他御極以來,幾個宰輔的下場都不太好,袁成壁能從一屆貧家子走到如今這個地位,自然也能看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曲意奉承,不是他糊涂,更是因為他格外的清醒。
他如今在朝中的立足之基便是皇帝,他也只能依靠皇帝而生存。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真的安穩一生嗎?
袁成壁如今雖然外表風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這滿朝上下,又不知有多少人對他心懷不滿,集天下之怨于一身,他日后又能有什么好下場呢?
蔣珩想著這些,心情十分復雜。
他轉而看向眼前冷靜到有些可怕的女婿,心中忍不住想,袁成壁如今權勢滔天,可當年的楊正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袁成壁將楊正取而代之,那他日,未嘗不會有人也將他取而代之。
至于這個人是誰?
蔣珩只深深看了眼徐中行。
很快的,各地的官員陸陸續續都入了京,三年一度的大計也終于開始了。
徐中行作為蔣侍郎的女婿,又曾在皇帝面前掛過名,再加上他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的履歷,一份上上的考評很快就下來了。
蔣珩雖然早有預料,但是得到消息后還是很高興,當天就在家里擺了宴要慶祝。
蔣太太聽說后也很高興,將這差事兒直接派給了大兒媳。
“要好好準備,這也是菀姐兒的喜事兒呢。”
鄧氏前腳笑著應了,后腳出了門子,心里卻有些不大舒服。
說到底大爺才是老爺的親兒子,可是看這架勢,老爺倒是更看重姑爺。
這讓她心里也難免有些嘀咕,這到底誰是老爺親兒子啊。
可是即便心里介懷,她面上卻是半點不敢違背蔣太太的意思,很快就張羅出一桌宴席來,哪怕是蔣太太親自看了,也忍不住稱贊:“很是妥當,讓你費心了。”
鄧氏笑著謙虛了幾句,倒是坐在一邊的韓氏看著這一幕心里冷笑了幾聲。
大嫂慣是個會做表面功夫的,只是這心眼可不大,這會兒不知道心里多酸呢。
且不說后宅的這些眉眼高低,此時蔣珩卻已經將長子和徐中行叫到了書房說話。
“我找人打聽了,你這回大概會往上挪一挪,而且挪動的動作還不算小,你心里要有個打算。”
徐中行心中微動,抬頭看向蔣珩,卻只見蔣珩眼中帶笑,面上卻是一臉深沉,撫須不語。
徐中行心中細細思索片刻,也不多問,只點了點頭。
倒是一邊的蔣明昭有些沉不住氣,忍不住道:“父親可知道是什么官職?”
蔣珩看了一眼長子,心里嘆息一聲,這點養氣的功夫的都沒有,這孩子日后的成就也是有限。
可是到底是自己兒子,總不能不滿意了就丟掉,因此他只能淡淡道:“此等大事,我一個禮部侍郎怎么能知道,你也三十好幾的人了,慎獨兩字還沒學透徹嗎?”
蔣明昭一時語塞,只能訥訥稱是。
蔣珩又溫聲鼓勵了徐中行幾句,這才領著他們去了后頭用飯。
沒幾日,正式的任命終于下來了。
徐中行被任命為明州府同知,正五品。
從七品升到正五品,這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算得上是升得快了,徐中行自己都沒料到,蔣太太知道后更是高興的不行,直道:“好啊好啊,總算是來了好地方了,明州可比之前那個地方強,到底是魚米之鄉。”
聽著蔣太太絮絮叨叨的叮囑,徐中行也只是沉默的坐在一邊聽著,時不時的應上幾句。
但是沒想到說著說著,蔣太太倒是說起了兩個孩子的事兒。
“如今兩個孩子也大了,你和菀姐兒心里可有打算?”
徐中行聽著這話心中一愣,看向蔣太太。
屋里的其他人也有些驚訝,俱都看向蔣太太。
蔣太太還是一臉的笑意,溫聲道:“蓁姐兒也快及笄了吧,她的婚事你們兩個可有什么想頭?”
這話一說出來,坐在屋里的鄧氏第一個提起了心,有些緊張的看向徐中行。
而徐中行卻好似絲毫沒有察覺似得,只是淡淡道:“孩子還小,等以后再說。”
蔣太太聽了卻嗔怪道:“都十四了哪里還小,正是該相看人家的時候了,你們可不能耽誤了那孩子。”
徐中行順勢也就點了點頭:“您說的我都記住了,回去之后,會和夫人提及的。”
“這才對。”蔣太太笑著點頭:“你讓她到時給我來封信,蓁姐兒那孩子我看著乖巧的很,可不能嫁到地方上,嫁到京城來才是正緊呢。”
這話說出來,鄧氏更緊張了。
徐中行依舊點頭應了,但是心里卻又是另一番計較。
徐中行得了任命后不久,就又急匆匆的回延寧府了,他需得早些交接了差事,然后再去上任。
同時他也知道了衛知府的前程,他被調回了京城,任國子監司業,從四品。
雖然聽著好似降了職,但是其實卻不然,京官比起外官那可是金貴多了,衛知府知道之后,笑的嘴就沒有合攏過,他也是撞了大運了,這才能有今日的局面。
不過他在京里要處理的事情比較多,因此到底是晚徐中行一步,兩人沒能同行。
徐中行匆匆拜別蔣家人,之后就一路往延寧府去了,心中也是思家心切,只要想著出來時蔣明菀的那句話,他就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回到家里。
而懷里揣著的那封任命書,此時也有些隱隱發熱,也不知道,她滿不滿意自己這次的升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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