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菀抿了抿鬢邊的發,輕聲道:“我原以為您不信這個呢。”
透過昏黃的燈火,看著蔣明菀如凝脂一般的側臉,徐中行眼神微動,但是語氣卻顯得十分平靜:“出去散散心也好,這幾日你和孩子憋在家里也是辛苦了。”
蔣明菀聽著這話抿唇一笑,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他竟是為了她考慮。
徐中行似是被她的笑晃花了眼,神情恍惚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恢復平靜,但是語氣卻柔和了許多:“你若還有什么想要的,只管開口與我說就是,我們……夫妻,不必如此顧忌。”
蔣明菀沒聽到他那一瞬間的遲滯,但是聽著這番話,心里也覺得有些歡喜,她湊上去將手搭在徐中行手臂,柔聲道:“再沒別的了,倒是老爺這幾日看著有些疲憊,該好好休息才是。”
在蔣明菀的手搭上來的一瞬,徐中行整個人都繃緊了,至于她說了什么,徐中行卻是一句都沒聽清楚。
等到蔣明菀聽不到回話,下意識晃了晃他的胳膊,徐中行便再也克制不住,轉身一把抱住了她,往里屋去了。
蔣明菀驚呼一聲,心里迷惑,怎么突然是這個發展,只是她已經來不及多想了,之后的腦子里,只剩一片混亂。
第二天中午,趙夫人那邊的消息便過來了,去佛寺的日子被定在了三天后,也正好是楊靜姝訂婚前,趙夫人的意思,也讓楊靜姝在成婚前給菩薩上一炷香,問一問吉兇。
這個蔣明菀自然是沒什么意見的,等去問楊靜姝的時候,楊靜姝也沒反對。
最后終于確定,去往靈云寺的,便是徐衛兩家人,以及楊家姐弟。
楊如對這事兒不是很熱情,他就是個小書呆子,一天十二個時辰,他有五六個時辰都待在書房,對這種既耽誤時間,又沒什么實際作用的事情想來敬謝不敏。
但是想著倒是事關姐姐的婚事,他還是沒有開口反對,只是在走的時候,讓書童給他多帶了幾本書,雖然說是出游,但是路上卻也是可以看書的嘛。
等到幾家子準備整齊,便朝著延寧府城之外的靈云寺去了。
這一走便是一個時辰,等到蔣明菀都顛的有些受不住了,前頭才終于傳話,到山腳了。
這話傳過來,不管主子仆人,俱都松了口氣。
不過馬車也停了下來,據說前頭有個茶棚,想著上山還有段路,老爺說讓太太小姐們下去歇歇腳。
這個蔣明菀當然無比贊同,她在這馬車里待著真的已經有些受不住了。
而海棠和玉蘭這兒聽到太太應了,也立刻拿了腳蹬先下了車,想要在底下攙扶著蔣明菀下車。
但是等到下一刻,馬車簾子外,卻伸進來一個白皙修長的手。
這手蔣明菀太過熟悉,甚至她也曾暗地里夸過許多遍,修長勻停,骨節分明。
蔣明菀先是愣了一瞬,但是到底將手遞了過去,下一瞬,馬車簾子掀開,徐中
行那張臉出現在簾外,他今日穿著一身淺青色的儒衫,并不正式,卻越發顯得風流寫意,他一只手扶著她,一只手掀開了簾子,眼睛卻是不離蔣明菀分毫。
那雙眼很漂亮,只是因為往日都是帶著淡淡冷意,因此顯得不能親近,但是此時看著她時,卻又是如此溫和,仿佛此時他的眼中只有她。
蔣明菀一下子只覺得手腳都輕飄飄的,仿佛是浮在半空中,在恍惚間就被他連扶帶抱的接下了車,等到雙腳著地時,這才回過神來。
她站在一側,看著徐中行也將蓁姐兒扶了下來。
蓁姐兒笑著說了一句謝謝父親,徐中行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又轉過頭來看向她,語氣溫和:“外頭冷,去里面坐著吧。”
蔣明菀面上一熱,這才發現自己呆愣的站在這兒已經很久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立刻道:“那就走吧。”
說完轉身就往茶棚里去了,倒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徐中行站在原處看著她離開,眼中情緒翻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一邊的蓁姐兒沒察覺到父母之前的暗潮洶涌,和徐中行打了個招呼,就笑著往前去追蔣明菀了。
而徐中行在原處站了站,轉身去找衛知府了。
蔣明菀一進茶棚,還沒來得及收拾此時復雜的情緒,便看到了更加復雜的場景,一時間只覺得這世上真是無巧不成書。
白家人竟然和先進茶棚的趙夫人撞上了,而這撞上的白家人,正是白家二房。
蔣明菀心下一沉,只覺得有些不妙。
而趙夫人此時也正好看到蔣明菀進來,也先放下了心里的那點怒氣,轉而招呼蔣明菀進來。
蔣明菀覺得有些尷尬,不過想著是白家人做錯了事兒,自己又何必尷尬了,也就心安理得了起來,笑著走到趙夫人跟前坐下。
至于白家那邊,看著蔣明菀進來,李氏面上一黑,她可是記得清楚,當時羅娘子的事情之所以鬧大,可少不了蔣明菀的挑唆。
本來她想著這幾日家里出了這么多的事兒,自己的女兒的婚事只怕也危險了,就想帶著女兒出來上上香敬敬神,沒成想這么晦氣,竟然正好遇到衛家人和徐家人。
李氏心里憋著氣,倒是沒看到女兒正滿臉羞澀的偷看站在趙夫人身邊,低聲與他說話的衛繼文。
衛繼文這會兒也是在勸母親:“母親您別生氣,犯不著和她們計較,父親都不放在心上。”
趙夫人有些窩火:“合著你們父子都是心胸寬廣,就我一個人心胸狹窄?”
衛繼文哭笑不得:“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您身份尊貴,又何必與他們計較呢,沒得失了身份,而且如今白家倒了霉,他們只怕也長久不了,又何必爭這一時的閑氣呢。”
趙夫人聽著這話倒還像些樣,這才點了點頭:“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說了一句譏諷她的的話嗎?也不見得他們少了一塊肉,你快出去吧,這滿屋子女眷,你待著也不合適。”
衛繼文這才松了口氣,又給蔣明菀行了一禮,這才退了出去。
而慧姐兒看到衛繼文出去,眼中也流露出一絲失落。
這一幕被蔣明菀盡收眼底,她心里越發沉了下去。
不說她對慧姐兒這個小姑娘有什么意見,但是兩家人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慧姐兒想要進徐家是絕對不成的,而且若是真的強求,只怕兩個人都會受傷害。
因此蔣明菀想著,還是要將這件事扼殺在襁褓之中。
不過此時人多眼雜,倒是不好說這些,蔣明菀只能將話壓在了心底,只是和趙夫人說些有的沒的閑話。
兩人休息了片刻,李氏那邊大概是的確有些坐不住了,就先走了,而她們在之后也很快離開了,畢竟這個茶棚也不多保暖,歇歇腳還行,一直坐在這兒就有些冷了。
等到一行人上了山,徐中行衛知府和楊如去了后頭看佛像壁畫,和蔣明菀幾人則是帶著幾個孩子去了廟里上香求簽。
蔣明菀自打重生后,倒也有些信鬼神之類的事情了,因此求得格外虔誠,先是求了徐中行一切順利,又求了兩個兒女日后都好,還在廟里給一家人都點了佛燈。
后來去廟祝那里求簽,蔣明菀手氣最好,求了個上上簽,蓁姐兒開心的不成,揚哥兒大呼小叫想要看看簽文寫的是什么。
一邊的趙夫人也求了個上簽,她十分滿意。
最后輪到楊靜姝求簽,她倒是有些遲疑了,許久,才拿起簽筒搖了搖。
最后落出來一個簽文,蔣明菀眼尖看到了,是大吉。
只是簽文有些古怪,她也沒看懂,最后拿去讓廟祝解簽。
廟祝搖頭晃腦好一會兒,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簽文的意思是,若想所求得應,全在自身愿不愿意努力周全,若是本身無意,那么所求也如同鏡花水月。
這簽還是聽著有些玄乎,但是楊靜姝卻看著若有所思,仿佛明白了什么。
蔣明菀多少能猜出來一點,不過她沒開口,只招呼著趙夫人去后頭歇歇腳。
趙夫人當然情愿,畢竟這一趟忙碌下來,她也累了。
至于廟里的人,聽說知府夫人要歇息,自然也不敢怠慢,找了個知客僧,將他們領到了一個收拾的十分干凈的小院子里。
看來是常在這兒待客的。
幾家人進了屋,趙夫人讓楊靜姝去了東廂房休息,兩個女孩去了西廂房,自己則是留了蔣明菀說話。
蔣明菀正有此意,自然順水推舟留了下來。
不過趙夫人找她也只是說些家庭瑣事,蔣明菀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心里卻在琢磨怎么說這事兒。
她到底沒能想多久,很快還是開了口。
“夫人,有件事我要和您說。”
趙夫人聽著這鄭重的語氣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兒你直說就是了。”
蔣明菀沉吟了片刻,這才道:“之前在茶棚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事……”
她將白家的二姑娘看著衛繼文時不一般的眼神說了一遍,說完之后這才道:“許是我杞人憂天了,只是我想著兩家這個情形,到底是不好……”
蔣明菀沒往下說,但是趙夫人的臉卻已經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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