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擎蒼緩緩抬眸。
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瞳深處,仿佛蘊藏著歲月流轉。
他目光落在江北身上,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審視,讓江北感覺自己從里到外好像都無所遁形。
片刻,段擎蒼臉上浮起一絲溫和笑意,聲音低沉:“不必多禮。薛長圣那老小子,還有鐘鴻、羅恒那幾個,自打從青州傳回消息,就在老夫耳邊喋喋不休,說青州出了塊絕世璞玉,如何驚才絕艷,如何力挽狂瀾——著實是把老夫這好奇心,堆得滿滿當當。”
他指了指對面的石凳,“坐。今日正好回皇城,就想親眼看看,我們青州營這把新磨礪出的鋒芒,究竟是何等模樣。”
江北依端正坐下。
段擎蒼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慢悠悠道:“除滅為禍風雪山的玄冰蟒、力挽狂瀾退蠻族先鋒、智破州主府囚禁總兵的陰謀、更是在謝炎那老匹夫的眼皮子底下,悍然鎮殺了罪該萬死的趙元泰!嘖,樁樁件件,殺伐果斷,滌蕩乾坤。這份膽魄,這份擔當,這份實力進境之速……薛長圣他們,果然沒有夸張。”
“天軍大人過譽,屬下不敢當。”
江北連忙說道。
“不必謙虛。”
段擎蒼的話語中透著毫不掩飾的贊賞,隨即話鋒卻是一轉,帶著一絲了然:“云山園的事,我已經知曉。程風云咎由自取,死不足惜。那曹鈞和謝炎,不過是仗著父輩、權勢的狂悖之徒。你不用擔心他們以此做文章尋釁滋事,自有老夫替你擋著。巡撫若想撕破臉皮,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江北聞,心中一暖,沉聲道:“謝大人!”
若是那巡撫真的以此事來問他的罪,還真會有些麻煩。
但有了段擎蒼這句話,他便是感覺到安穩許多!
段擎蒼放下茶杯,目光變得深邃而鄭重,直視江北雙眼:“今日召你前來,除了見見你這位青州英杰,更重要的是有一問。”
他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重了幾分:“江北,老夫問你,你是否愿意,今后就留在天軍司,為大乾王朝,為這天下黎民蒼生,立心護佑?”
他沒有等江北立刻回答,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肅然:
“先別急著答應。老夫要告訴你的是,如今天下之勢,危如累卵!青州之困,不過冰山一角。四方妖脈蠢蠢欲動,窺伺人族疆土者不止蒼月一處。北境、西疆、南海,蠻族鐵蹄叩關之聲不絕于耳,烽煙處處!多少大洲動蕩不安!”
“天軍司上下,從老夫到衛青這‘七武戰旌’,再到鐘鴻、羅恒這樣的天尉,乃至每一個普通衛卒,哪一個不是身負重擔,哪一個不是枕戈待旦?三大御帥常年在最兇險的絕域鎮守,分身乏術。七武戰旌亦各有其責,難以輕動。”
段擎蒼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繼續說道:“你若應下,便是選擇了與妖魔、與蠻族永無止境的搏殺之路!刀鋒舔血,九死一生!危險將如影隨形,每一次任務都可能是有去無回!沒有安逸,只有征伐!”
“還有你們青州那頭蒼月妖祖!它突破妖圣之境已在旦夕之間!一旦它功成,便是席卷青州、生靈涂炭的浩劫!若你應允入我天軍司,守護青州,面對這妖圣之劫,很可能便是你需要去扛、需要去拼命的第一道天塹!”
此話落下。
整個庭院內一時寂靜無聲。
段擎蒼這番話份量極重,不僅代表著巨大的責任,更預示著未卜的危機。
但江北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從尸山血海中殺出,深知這世道容不得退縮。
青州有他的袍澤,有他守護的人,更有血仇未報!
段擎蒼所的危機,正是他必須面對的宿命!
他霍然起身,腰桿挺得筆直,眼神堅定如鐵,抱拳行禮。
鏗鏘之聲宛如金鐵交鳴,在這威嚴的庭院中錚然回蕩:
“大人!江北愿入天軍司!愿為蒼生立心,愿為黎民護佑!有妖魔橫行,那便-->>斬之!有蠻族犯境,那便滅之!蒼月妖圣欲屠戮青州,江北便以手中之刀,護一方安寧!”
“好!好!好!”
段擎蒼看著眼前這眼神堅毅、戰意沖霄的年輕人,眼中爆發出難以掩飾的激賞與欣慰,一連道了三聲好。
洪亮的笑聲震得庭院內古樹的枝葉都簌簌作響,充滿了豪情與暢快。
“我天軍司,后繼有人!青州有你在,老夫心安!江北,從此刻起,你便是我天軍司的——潛龍鎮使!”
“潛龍鎮使?”
聽到這句話,江北心頭一震。
當初薛長圣曾和他說過天軍司的一些事情,其中對于這潛龍鎮使更是著重提及。
這是天軍司中一個極為特殊的職位,多年才能出一位,不單看軍功,更看潛力與責任心,地位與七武戰旌平等,由天軍直接任免。
據薛長圣所說,上一位潛龍鎮使,便是段擎蒼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