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凄厲,在空蕩破敗的殿宇中回蕩,如同夜梟悲鳴。
高力士不忍卒睹,微微側過頭。
李隆基卻只是垂眸,面無表情地俯視著腳下這曾經無比熟悉、如今卻形銷骨立、卑微如塵的女人。
他眼中沒有波瀾,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寒,仿佛在看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舊物。
武惠妃磕得額頭青紫,涕淚混著灰塵糊了一臉,不斷哀求:
“陛下,求您開恩,是臣妾一時糊涂,琩兒,琦兒何辜,他們也是您的兒子啊,求您,放過他們吧!”
直至此刻,她最掛念的,仍是那兩個被軟禁在宗正寺里的兒子。
“您放過他們,就算將他們打發得遠遠的,讓他們隱姓埋名,也好過圈進至死啊,求求您,大發善心,饒了咱們的兩個兒子吧。”
但可惜,任憑她如何哀求。
哪怕是額頭上已經磕出了血跡,李隆基依舊沒有半點動容。
許久之后,武惠妃的哀求聲終于小了下來。
她滿臉絕望地抬起頭,透過模糊的淚眼,像是想要在李隆基臉上看見哪怕一絲憐憫。
可惜,她看到的依舊是那張毫無溫度、如同廟中泥塑神祇般的臉。
那眼神,比掖庭宮的寒冬更冷,將她心中最后一絲卑微的乞憐徹底凍結、碾碎。
哀求聲戛然而止,她徹底絕望。
抓著龍袍的手,開始一點點,無力地松開。
然后,一種極其詭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從她喉嚨深處,如同破風箱般嗬嗬地擠了出來。
起初是低低的,壓抑的,繼而越來越響,越來越尖銳。
最終化為歇斯底里的狂笑,在空寂的宮殿里瘋狂沖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陛下,他們是你的兒子,是你的兒子啊,哈哈哈哈……”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不再看李隆基,而是踉蹌著后退幾步,背靠著那冰冷的枯井壁。
她披頭散發,臉上淚痕未干,卻又掛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扭曲。
“陛下......我的好陛下啊.......”
她喘息著,笑聲帶著濃濃的譏諷和洞穿一切的怨毒:“您.......您不是來看我這個廢人的.......您是被嚇著了......對不對?”
武惠妃這話一出,李隆基的瞳孔頓時幾不可查地微微一縮。
負在身后的手,更是瞬間攥緊。
武惠妃死死盯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亮得驚人,仿佛燃燒著最后的生命之火。
“您高高在上,坐擁四海,手握生殺予奪的無上權柄.......可您今夜,怎么會踏進這比墳塋還冷的掖庭宮,來見我這個您恨不得挫骨揚灰的賤人?”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如同夜梟啼血:“因為您怕了,陛下,您怕了!!”
“您怕西域那三個孽種。怕李琚,怕李瑛,怕李瑤,怕他們像惡狼一樣,終有一天會從安西,從北庭,從朔方撲回來,撲回這長安城,撲到您的龍椅前!!!”
“牛仙客回來了吧?他是不是告訴您,西域根基已成,兵強馬壯?他是不是告訴您,安祿山在河北敲骨吸髓,惹得世家怨毒沖天,如同坐在一個隨時會炸開的火藥桶上?”
“哈哈哈哈.......”
武惠妃笑得越發癲狂,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番連珠炮似的質問,成功讓李隆基破功。
原本平靜的臉上,醞釀起滔天的怒火。
“放肆!住口!”
他忍不住怒喝一聲,低吼道:“他們是朕的兒子,他們的命都是朕給的,朕怕他們?”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