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綏被逗的說不出話,干脆又提筆寫字了。
云菅沒湊過去看,也安靜下來,只專注的盯著謝綏瞧。
屋中燭火搖晃。
謝綏修飾過的面容仿佛被蒙上一層紗,更加縹緲動人起來。
難怪那些文人都愛說“燈下看美人”,這么一瞧,果然極其俊美。
若是恢復本來面目,還不知道有多勾人。
不過縱是心癢癢,云菅也依舊保持了理智。
她從謝綏臉上收回視線,說起了正事:“你也說了,長公主是皇帝唯一的胞妹,想來兩人情分非同一般。我若是對長公主和宜寧動了手,恐怕很快就要死于非命!”
“所以,謝大人有什么好法子嗎?”
謝綏聽到這話,筆下一頓,隨后沉聲道:“嫁人。”
“嫁人?”云菅回過神,“叫宜寧嫁人?”
謝綏頷首:“出嫁為婦,能約束宜寧的就不只是皇權,還多了禮法和制度。能壓住她的人也不再只是皇帝親族,還有她的公婆和丈夫。更甚,后者要更名正順的多。”
“長公主縱是再疼寵閨女,也不可能將手插到親家府邸中去。且陛下是男人,并不會關心宜寧婚后如何,只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哪怕宜寧過得不好,他也不會共情。”
“所有人都默認,女子成婚后就該安于宅院。光是這些周遭環境帶來的壓力,也足夠叫宜寧把視線從你身上移開。”
謝綏這番話說得客觀又冷漠,卻叫云菅心中一凜。
那種絲絲縷縷的寒意,不知從哪里竄出,緩慢又無聲地滲入云菅的骨頭、肌膚中去。
她耳邊重復響起“女子成婚后就該安于宅院”這話,于是盯著謝綏時,眼中的欣賞、繾綣全部褪去,只剩冰冷的審視。
謝綏察覺到了,但他好似沒在意。
他只是專心的將信寫完,隨后才放下筆道:“云姑娘心軟了?”
又問,“還是說,云姑娘只是不想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宜寧?”
他雙目幽深的盯著云菅,云菅雙手微攥,捏了片刻才說:“謝大人希望我怎么回答?”
謝綏很平靜:“云姑娘怎么想,就怎么答。”
云菅將攥緊的手微微松開,摩挲片刻才說:“我從不會對敵人心軟,更何況宜寧三番四次置我于死地。我只是……對謝大人能說出這番話,覺得驚異。”
謝綏挑了下眉。
云菅:“女子在世已足夠艱難,謝大人既然知道婚嫁一事于女子而如同牢籠,為何又要讓我用這種方式去反擊對方呢?”
“大人此舉,只是在針對宜寧嗎?”
謝綏答:“不然呢?云姑娘覺得我在針對誰?”
“我!”云菅語氣很沉,語速又冷又快,“我也是已婚婦人!若依照謝大人所,我如今就該安于后院,侍奉婆母,伺候丈夫。而不是坐在這里,深夜與謝大人孤男寡女商談。”
“我不該拋頭露面,不該組建鏢局,不該大逆不道的挑釁皇權,就連我的名字都不配叫人記住,出了門只允許人稱一句沈甄氏……”
說到這里,云菅的火氣涌到了心頭:“大人眼中,宜寧嫁為人婦之后的生活,所有女子嫁人之后的生活,就是這般,該是這般,對嗎?”
“只有這樣,宜寧才能沒有心思再來針對我,女人們也沒有心思再掀起波瀾。因為她們連保住自己名字都要耗費精力。”
“不說別人,只說宜寧。一個皇室郡主,嫁了人后竟然會失去權力、地位,甚至有可能失去自己的名字和姓氏,從此只能以某某氏稱呼。”
“多么可笑?”
“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說到此處,怒火燒光了云菅的理智,叫她猛地站了起來,“若是鄭夫人還在世,得知自己的兒子是這樣一個冷情寡義虛偽惡心的男人,怕是恨不得把你重新塞回肚子里去。”
謝綏:“……”
燭火搖晃了下,呈出寂然的殺伐之勢。
但被罵“冷清寡衣虛偽惡心”的謝綏,幽黑的眸子里只露出幾分無奈。
他剛要開口解釋,云菅就怒道:“不必狡辯,經此一事,我對你是何種品性有了足夠的了解。謝綏,謝大人,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后就莫要再見面了。”
云菅說完,立馬轉身就走。
謝綏眼見她都要奔出去了,趕緊起身抓住云菅胳膊:“……你倒是給我個機會解釋。”
云菅掙脫他,轉頭瞪著眼睛:“有什么好解釋的?你們男人就是惡心!”
謝綏:“……那你容我做一盞茶功夫的女人,給我個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