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將至。
天上飄起了雪。
京城,菜市口。
自古以來,這里便是行刑問斬之地。
冰冷的石板路,被無數受刑者的鮮血浸泡,早已變成深褐色。
但從未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戒備森嚴,氣氛肅殺。
菜市口四周的街道,已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封鎖。
刑場四周,是身披重甲、手持長矛的鐵浮屠,人馬合一,如同一堵堵移動的鋼鐵城墻。
稍外圍的地方,是重新整編的京城禁軍,他們弓上弦,刀出鞘,眼神復雜地看著刑場的方向。
除此之外。
屋頂上、街巷中,包括附近每一間房屋里,都塞滿了錦衣衛和“鷹隼”士兵。
還有不少身著黑衣的神秘人士。
天羅刺客。
可以說。
此時的菜市口。
天羅地網。
插翅難飛。
……
“嘩啦!”
鐵鏈拖動的聲音,沉重而刺耳。
余宇澄和湯仁牧被幾名如狼似虎的劊子手押上刑臺,粗暴地按倒跪下。
兩人都極慘。
余宇澄的臉上布滿青紫的淤痕,左眼皮耷拉著,上面有一道血痕。
湯仁牧也是如此,身上的傷口仿佛就沒愈合過,仍在流血。
他們剛剛在途中想要逃跑,拼了一場,殺了幾個錦衣衛,但最終還是被擒住。
盡管渾身是傷,盡管身陷絕地,兩人的脊梁,還是挺得筆直。
“老余。”
湯仁牧艱難地喘了一口氣,血沫子順著嘴角往下淌,“你說奇不奇怪?”
“咳……哪里奇怪?”
余宇澄勉強睜開右眼。
“那贏無雙既然破了城,皇帝也跑了。按理說,這時候他該忙著聚攏民心,或者去追皇帝,就算是看我們不爽,一刀宰了就是……”
湯仁牧瞇著眼,看著下方那密密麻麻的兵馬,“可他偏偏要費這么大周章,把咱們倆,偏偏是咱們倆……拉到這兒來砍頭,還鬧得滿城皆知……”
他們剛才坐囚車被帶過來,沿街有不少百姓,不顧北莽人的威脅,堅持送行。
還有兩波試圖劫囚車的好漢,可惜不是鐵浮屠的對手。
若非北莽人有意傳播,消息怎么會傳得這樣快?
余宇澄聞,那混沌的大腦被冷風一吹,忽然清醒了幾分。
是啊。
殺他們,除了激起民憤,對贏無雙沒有任何好處。
除非……
殺他們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手段。
一個為了達成某個更大目的的手段。
余宇澄的目光掃過四周。
頓時明白了。
這不是刑場。
而是獵場。
“他在等人。”
余宇澄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
既然北莽人擺出如此架勢。
那就證明。
魏公公的話果然是詐他們的。
那個人,根本沒死!
“等誰?”
湯仁牧明知故問。
“除了那小子,還能有誰?”
余宇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扯動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但那笑意卻怎么也止不住。
下一刻,兩人異口同聲。
“陳木!”
“哈哈……哈哈哈!”
湯仁牧仰天大笑起來。
笑聲沙啞,如老鴉夜啼,卻透著一股令人動容的豪邁與快意。
“你笑什么?!”
坐在主位上的監刑官,魏公公開口。
魏公公此時一肚子火。
以余宇澄和湯仁牧為魚餌伏殺陳木,這計謀是他獻的不假。
但他不想當監刑官啊!
萬一陳木真沖過來,監刑官這位置,可太危險了。
可不想當也沒辦法,這是贏無雙的命令。
狗屁的“軍神”!
自己不敢來,把我架在火上烤。
魏公公回頭瞥了皇宮的方向一眼,他知道,贏無雙此時正在觀星樓上望著這邊。
“我笑贏無雙,不過如此!他在害怕!”
湯仁牧猛地扭過頭,一口帶血的唾沫啐過去。
他奮力掙扎著,身上的鐵鏈嘩嘩作響,他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怒吼:
“陳木沒死!”
“他還活著!”